杜鹃确实被吓着了。</p>

有客自远方来，不论如何，都该笑脸相迎才对，可她双腿却怎么也挪不动，心头有强烈的不安萦绕。</p>

她大概也能猜出，昨天他们在山上看见的那爬过黄蜂岭的人，就是眼前这对主仆，只不知还有一人去哪了。</p>

昝水烟不可能是来找她的！</p>

杜鹃不自觉地朝黄元看去。</p>

黄元此时很茫然，脑子一片空白。</p>

昝水烟见他二人都不言不动，心里一沉，脚底钻心疼痛，顺着双腿往上蔓延，顿时站不稳，眼前一黑，差点栽倒。</p>

红灵惊叫一声，双手扶紧。</p>

黄元这才惊醒，先慌张地对杜鹃看了一眼，然后才心乱如麻地跑过去，对着脸色苍白如纸的少女喃喃道：“昝姑娘，你这是……你这是……”</p>

“何苦”两个字，在他舌尖上打了几个转也吐不出。</p>

昝水烟无力地看了他一眼，却安心地笑了。</p>

杜鹃神色木然，脑中只冒出两个字：私奔！</p>

让这个贵族小姐净身出门，只带一个贴身丫鬟，跋山涉水、爬过黄蜂岭来投奔的唯一理由就是私奔，任何其他理由都站不住脚。</p>

不等她细想，那边昝水烟已经支持不住，晕倒了。</p>

黄元惊慌地扶住，又觉烫手，转头对杜鹃望去。</p>

杜鹃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近来，对红灵笑道：“让我来。”</p>

说完，打横抱起昝水烟，往上房走去。</p>

一面走，一面朝厨房喊道：“黄鹂你来！”</p>

黄鹂飞奔出来喊“做什么二姐姐……”</p>

话到半中间卡住，愣愣地瞧着杜鹃手上的女子，惊呼“昝姐姐？”又不敢相信地看看后面的红灵，“你们怎么来了？”</p>

杜鹃并不答，却吩咐道：“去扶红灵一把。”</p>

黄鹂忙答应，上前扶住勉强支撑的红灵。</p>

而黄元也接过红灵肩上的包裹，心乱如麻地跟在杜鹃身后，往屋里去了；后面，黄小宝张着嘴，傻傻地看着他们。</p>

“这是哪家亲戚？”</p>

一个林家木匠问。</p>

黄小宝不知如何回答。</p>

另一个木匠便猜道：“是不是他外公家的？看样子从山外来，怕是冯家的。”</p>

黄小宝想说“不是”，又恐他们追问，只好装懵。</p>

他看这情形，怕是一时半会儿吃不成饭了，于是转身又捡起刨子，闷头又干起活来。</p>

那两个木匠见了奇怪，跑去西厢屋头找泥瓦工说话。</p>

再说杜鹃，将昝水烟背进自己房中，放在罗汉床上，然后和黄鹂打水、拿药和棉布来，为她们主仆治伤。</p>

不用想，她们的脚底板肯定不成样子了。</p>

能看见的，昝水烟的手就已经磨出血来了。</p>

黄元呆呆地看着那纤细的手指，上面布满血痂，指甲全都齐根断裂，他忍不住心儿颤抖起来。</p>

一时黄雀儿也进来了，问明来人是“昝姑娘”，虽不知具体身份，却也弄清就是昨天爬过黄蜂岭的人，心下又纳闷又怜惜，就和杜鹃黄鹂一块忙起来。</p>

各样准备好后，杜鹃对黄元道：“你先出去。”</p>

黄元看了床上人儿一眼，忙退了出去。</p>

杜鹃这才帮昝水烟脱鞋，待看见那血肉模糊的脚底，心也狠狠抽了抽，黄鹂更是惊叫一声捂住嘴儿。</p>

杜鹃想了想，又帮昝水烟褪去裤子。</p>

果然，她的膝盖也磨破了，红肿流水。</p>

那边，黄雀儿帮红灵弄，也是惊呼连连。</p>

幸亏黄家如今条件好些，不仅有常备伤药，还有许多野生的药草，因此杜鹃姊妹才得以麻利地为昝家主仆处理伤口。</p>

忙碌间，杜鹃明知昝水烟已经醒来，且正看着她，却没有问候她或者说其他，甚至没向她脸上看。</p>

她不知跟她说什么。</p>

她什么也不想问。</p>

黄鹂倒是轻声安慰了昝水烟几句，想是觉得气氛不同寻常，便也闭嘴了，一心上药包扎。</p>

外面廊下，黄元怔怔地站着，千思万想。</p>

忽然一阵说笑声传来，黄老实和冯氏从外面回来了。看见黄元，冯氏忙问怎站那不吃饭呢？又大声喊黄雀儿，叫先弄饭给弟弟吃，吃完了他好去私塾上课。</p>

林家木匠接话道：“你家来客了。”</p>

冯氏走近黄元，随口问“谁来了？”</p>

黄元轻声道：“昝姑娘。”</p>

冯氏正将头上包巾扯下，拍打身上的灰尘，闻言半天才反应过来，停了手，惊问道：“昝姑娘？你说府城的那个昝姑娘？”</p>

黄元点点头。</p>

冯氏心里虽疑惑，倒也高兴，忙问：“在哪？”</p>

黄元回头，朝屋里示意。</p>

冯氏便知道在杜鹃姊妹屋里了，忙就进去了。</p>

很快，黄元便听见里面传来娘热心招呼和惊叫声，“这是怎么弄的？哎哟，这可吃大苦头了！你这姑娘，要来怎不先送个信，好叫人去接你。再不然，你跟林春一块来也成啊。怎么这个样子？这手，这脚，这可怎么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