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要避嫌?”
柳轻侯闻问笑了笑,“也是为专心考务事,图个清静吧。学生这使职才刚刚发遣,昨日门房里就收到了几十份行卷,且内容都与有道科相关,看的学生是心惊肉跳。如今我躲到贡院,他们总不至于还到这儿来投卷吧”
裴耀卿无奈的笑了笑,“国朝自开科取士以来便有行卷请托。如今竟已成惯例,只是苦了我们。哎,若非我最近还要用心用力于京兆府,倒真想跟你一样干脆搬到贡院里躲个清静”
柳轻侯听到这话,再看到裴耀卿口中虽是叹息,眉眼间却颇为振奋的神情,顿时秒懂,嘿嘿一笑道:“恭贺老师入掌首府,京兆百姓有福了”
“你呀,年纪不大,灵通劲儿倒是不小”
裴耀卿笑了笑后脸色随即沉肃下来,“此事也是刚刚确定不久,此次制科结束之后某就要即时赴任,所需准备可谓千头万绪。所以这些日子在考务上就要你多费心了,务必不能再出去年那样的闹榜之事”
裴耀卿接掌京兆府之事三年前就已有风声传出,且一度传的是言之凿凿,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其人黯然出境,辗转于宣州、冀州。历时三年,当年的传言现在终于落到了实处。
作为天下首善之地,京兆府绝不是好接的,在此之前实有太多的功课要做,这些功课但凡有一点做的不到位,上任之后没准儿就得整出什么事儿或是什么难堪来。裴耀卿这番话并非虚语,实是只有对心腹才能出口的大实话。
柳轻侯也正肃了脸色认真听教,待裴耀卿说完才郑重声道:“此次制考考务本就是学生职责所在,学生必将倾心用力,不使老师由坐纛变为坐蜡”
裴耀卿点点头,“你明白就好。做事之前务必先花心思尽量把事情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真到开始做时便需雷厉果敢,不要怕,制考结束之前你可是使职在身,再则也别忘了,某这主考还站在你身后”
柳轻侯从座中起身躬身一礼以为感谢,其它的话也就不必再说。
裴耀卿也是忙,柳轻侯报到并面见完毕就识趣的告辞。
贡院生活就此开始。入住贡院之初的几天柳轻侯异常的安静,至少在贡院小吏们看来他简直就是什么都没干,而从表面上看来甚至连一份行文都没发出的他也的确是啥都没干。
搬着铺盖卷儿进贡院的惊人之举与一连数日无所作为的举动反差如此鲜明,免不得又引来许多嚼舌根子的闲言碎语。直让九娘子等关心他的人心中忐忑难安。
醉梦楼戏场公事房中,九娘子尽管心烦意乱的厉害,却仍勉强着自己看完昨天的账目以及今天的售票和酒水小食库存情况。自从柳轻侯说过她那一回之后,认真对待每一天的经营就成为她的铁律并被保持至今。
忙完该忙的一切,没了公事上的分散注意力之后,九娘子心烦意乱的愈发厉害了。而能让她如此心烦意乱的根源不消说肯定就是柳轻侯。
柳轻侯虽然住进了贡院不回来,但守着消息灵通的醉梦楼戏场,身为热点人物的柳轻侯的一举一动她都不难知晓,因是如此,她就难免担忧,也难免于心烦意乱,尤其是听到许多客人怪声怪调的议论之后就更是如此。
柳轻侯在贡院里到底怎么样?这个使职他到底能不能办下来?若是办不下来会不会因此获罪,自己是不是应该提前准备点儿什么?
越是心烦意乱就想的越多,想得越多反过来又会更加的心烦意乱,偏偏这段时间大姐也不知道神神秘秘的在忙着什么都见不到人,也不告诉她。
实在等的耐不住了,她强忍住心中复杂的情绪让贴身小婢跑了一趟李府,却也不知道能不能见着那李商隐,人走了好久到现在也没回来。
正在心烦意乱到焦躁不已的时侯,门外终于传来贴身小婢熟悉的脚步声,九娘子小鹿般跳了出去,人还没到,声音先已脱口而出,“怎么样,见着人了?有什么新的消息?”
说已说完才发现贴身小婢后面还跟着人,那人虽着男装却是再典型不过的女儿身,可不就是工部尚书大人的嫡女李商隐?
惊喜压住了羞赧,九娘子将李商隐让进公事房后甚至没等杂役奉上茶汤,便已急切问道:“现在各种不利的流言纷传,他在里边的情形到底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