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侯满意的点点头,转身要走时见车太贤欲言又止,“有什么话直说”
“五娘子也有条件”
“嗯?”
“过几日城中会有一次盛大文会,五娘子希望少爷能帮她写两首歌诗,至少也要一首”车太贤说话间偷瞟着柳轻侯,自家少爷不写诗唯恐折寿已是天下皆知,这个五娘子真是很过分。
孰料少爷竟是想都没想直接点了头,“告诉她,只要她能拿到有用的确切消息,我就应了,不过她可得快着点”
这是柳轻侯昨晚听到五娘子那个消息后随手布置的一手闲棋,但他对这手棋能有多大用也没敢抱太大期望,毕竟那只是一个不入品流的计吏,地位实在太低,他能知道什么,知道多少都是问题。
真正的希望还是得放在吉温这儿,尽管第二天依旧一无所得。
第三天柳轻侯也到了州衙,不过不管他到哪儿都有一堆人陪着,言说随时准备回答监察的问询,这理由强大的你撵都撵不走人家。
无奈之下,柳轻侯第二天索性不去了,就在扬州城内外随意游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总之是没个定数,也很难提前准备。
中午、晚上的吃饭就在街上酒肆中解决,他既不穿官衣也不穿僧衣,套上一身圆领襕衫和顺风幞头,真是半点都不显山露水。
就是在酒肆中从那些高谈阔论的士子们口中听说了文会的消息,这将是本年度最后一个文会,同时也毫无疑问将是规模最大的一场。
对于此次文会士子们津津乐道的有两点,一是监察御史、新科状元郎柳轻侯将亲自莅临。二是两年来竞争激烈又从未公开同台较技的玉娘和萧五娘子将在此次同时献艺,最终结果势必决定状元归属。
这两点中无论那一点都足以勾起士子们勃勃的热情,消息传开已经有左近州县的士子们不惧冬日天寒赶往扬州。
仅仅隔了一天,酒肆中就有了新消息,言说因仕宦不得意而辞官归里的进士及第崔颢崔汴州亦将出席文会,并受聘为玉娘操刀此次文会中的歌诗,这在士子们的议论中极大的推高了玉娘夺魁的声势。
柳轻侯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还真是哪儿都有他!”
“你说什么?”卢继宗没有听清。
“没什么”柳轻侯摇摇头,“崔汴州好好的辞什么官哪”
“此人有文无行,前娶而后弃,屡次为之,为人太过于负心薄幸,这样凉薄的性子你要是他的上官或同僚能看得惯?而恶了上官、同僚还谈什么升迁?他中进士时也很年轻,可谓少年得意,但此后一直沉沦下僚,现在想必是心灰意冷了,不足意外!”
卢继宗说完见柳轻侯笑的古怪,随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笑骂道:“他那屡屡始乱终弃的都是好人家清白女儿,且个个都是极好颜色,我这点子青楼楚馆间的风流跟他怎么比?”
两人这边说着崔颢时,被说的崔颢本人正在如意楼饮酒高乐,玉娘则在一边亲自执瓯斟酒,“那状元郎与萧五有旧,当日接风宴上赞她琵琶无双,还亲自给她行了半礼,你说他会不会给萧五亲做歌诗?”
崔颢一听提到状元郎,心中莫名的起了一阵强烈的烦躁。他跟柳轻侯从未见过面,却实实在在碰过两回,花魁大赛上一次,后来大慈恩寺小戏场一次,结果都不太好。
当然这些都算不得什么,真正让他介怀的是柳轻侯的状元身份以及入仕之后与他形成鲜明反差的蹿升之路。
一样的年少及第,一样的才名远播,但自己无论在哪方面都被那柳轻侯压着一头,现在更是压得死死的。
如今柳轻侯更是以监察御史身份在扬州被捧为座上宾,自己则是失意辞官落魄而归,反差之大简直让人不能想,否则火就蹭蹭的往上蹿,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哪!
“他那状元郎是靠质木无文的策论博来的,若论妙笔生花,哼,某会输了他?”
“那是自然,早闻汴州先生少年时便以歌诗之才闻名乡里,此番仰仗了!”崔颢已是玉娘如今能找到的最大依靠,自然得好生哄着。
这通酒直吃到黄昏时分方散,离开如意楼回客栈的路上,崔颢迷迷糊糊间撞上一人,随即就被劈面薅住了胸前衣襟,他的酒激灵灵就醒了大半,抬头一看,讶异声道:“王兄,你怎么也来了扬州?”
对面看着像个书生士子,脾气却很是火爆那人也已认出他来,手自然而然就松开了,“原来是崔兄,好误会!”
两人就站在街边见了礼聊了几句,那王銲是前监察御史王鉷的弟弟,本身并未出仕,只说自己在京中待的烦了来扬州看看景儿散散心。待听说崔颢要参加文会,当即拉着崔颢就去吃酒,热情的根本不容拒绝。
崔颢实在却不过他的热情只得去了,吃酒时崔颢蓦地想起来柳轻侯的监察御史就是顶的王鉷,试探性提了一嘴,却发现王銲根本没接话茬子,当下心中就有些纳闷,“这人怎么转了性?”
王銲不接这个话茬,倒是说起了想跟崔颢去文会看看热闹的事情,一通捧人话虽然说的有些生硬,但毕竟是说出来了。
崔颢有了酒,加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笑着答应了,更同意让他就跟在自己身边,免得隔的太远看不清楚。
又一通酒吃完,王銲盛邀崔颢到青楼解解闷,但崔颢实在是醉的受不得了,由着王銲将他送回了客栈。
当晚临睡前,迷迷糊糊的崔颢脑海中冒出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这个王銲变化也太大了”
王銲将崔颢送回记好地址后,并未如他所说到什么青楼,而是趁着夜色上了蜀岗,最终到了一家毫不起眼的院子角门处。
他刚一抬手叩门,角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连最轻微的“吱呀”声也没发出,显见里面是早就有人等着的。
天色已黑,等着的那人却连盏灯笼都没提,反手静悄悄的关好门后只说了一句,“随我来!”
王銲皱着眉头跟在那人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去了一处僻屋,一星灯火摇曳,里面简陋的让王銲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世叔,你看看这地方,何至于如此啊”
与他说话那人是个中年,整个人都掩在门后的暗影中,根本没理会他的寒暄,开口就是抱怨:“你怎么现在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