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六的眼睛瞬间瞪的老大,随即分明强力想忍也没忍住的“嗤”一声笑了出来,“县尊大人可真敢想,长安有多少兵?十二卫整整十二万虎狼兵,三门山所有能喘气的都加上又有多少人?出兵京师就是找死。再则如今这世道也不是造反的好时候”
柳轻侯没在意他话语中的不恭敬,反之听完还挺高兴,“向天岭是什么情况把你知道的都跟我说说”
大约半个时辰后,柳轻侯站起身来,“给花果山现在的主事人传个话,就说我要见他”
魏六楞了一下。柳轻侯停住脚步看了他一眼,“别跟我打花狐哨,你要是连这都做不到,当初王录事也不会找你。口信儿传不到你这客栈也就不用开了,顺便把你一大家子人都带上进三门山吧”
魏六缩了缩脖子老实了,“话小人一定传到,但花果山敢不敢来小人可不敢保证”
柳轻侯手一抖,又一个钱袋凌空飞了出去,而后径直出门去了。
原想着有小月红在花果山上必定有人来找,结果等了一个多月愣是没人来,逼不得已只能用这种方式联络。要说柳寒光也实在是气人,上次扬州说一声先走就再也没影儿了,哎,没有手机的时代通讯联络就是不方便。
这边的联络完毕后,柳轻侯蓦然一改上任以来几乎不出县衙的行事作风,天天带着一班衙役在外面跑,跑的路线就是前人为打通三门肠梗阻所修的旧工程。
首先跑的路线便是高宗武后时,也即显庆年间苑西监褚朗调发六千多人所开的山道,当时褚朗想在三门开山修造一条能通牛车的的山道,最终却败给了三门险峻的山势。
这条旧路看完又去看前将作大匠杨务廉开凿的栈道,这条栈道目前仍然在用,其危险程度柳轻侯走上去都心惊,纤夫们却需要常年在这种险而又险的栈道上负重拉船过滩,伤亡之高简直让柳轻侯不忍卒听,即便这样用人命去换,效率依旧低的惊人,根本无法大规模供粮。
跑完栈道的当天回来时天色早已黑定,柳轻侯人都快累瘫了,李夜、李梦给他脱袜子泡脚时手上只是稍微重了些就让他疼的直吸溜嘴,看那细棉布缝制的袜子上居然渗出了血。
坐在一边看着的二娘子探手过来抬起他的脚,先就看到几个已经破掉的水泡,顿时又心疼又嗔怪,“县令当到你这般满脚血泡真是天下少有,就算再有心报效也该顾惜着自己的身子”
平日里两人闲话时柳轻侯总喜欢逗她,后世那些个男女间情话的手段稍稍放出些就能把二娘子说的面红眼笑,他自己也颇得其趣,但今天真是话都不想说了。偏偏就在这时候有下人来报言说县尉请见。
柳轻侯闭着的眼睛实在不想睁,皱眉问道:“什么事儿?”
“杨县尉说有些官仓上的事情要跟大人说说”
柳轻侯一听这话,累极了的心情愈发烦了,“此事某早已有言在先,让他跟吉县丞说去”,说完,直接摆了摆手。
后衙正堂外,四旬出头的县尉杨净闻听此言,站了好一会儿后恶狠狠一咬牙转身去了,即便暗沉的夜色依旧无法完全掩盖他那口隐约闪动着寒光的白牙。
屋里,柳轻侯泡着脚睡着了,第二天早晨起来吃过早餐刚一出门就看到了柳寒光。
柳轻候嘴角刚刚一翘就沉了下去,“就你一个人来的?”
“随我来!”
出衙门后,柳轻侯看着柳寒光大摇大摆走在硖石最热闹地段的街头,心中感觉甚是不爽,及至见他一路到了城中最好的万客来客栈时再也忍不住了,“你们怎么进城的?”
柳寒光回头看了他一眼,但也仅此而已。
柳轻侯第一次来硖石时住的就是这万客来客栈,刚走到里面最好的房间所在处,随着一声门响,胜春娘子豹子一般窜了出来,看看柳寒光,又看看柳轻侯身后,绷紧的身体才慢慢开始松弛,“小月红呢,为什么不带她来?”
“她如今就住在县衙后宅,你要想见现在就能去,想带她走也行,只要她自己愿意”
胜春娘子脸色一黯,沉默了,柳轻侯顺着柳寒光目光示意的方向走进隔壁房间。
时隔一年多后,柳轻侯再度见到了柳万洲,他还是一年多前的样子,“来了,坐吧”
柳轻侯尽量不去看他脸上的刀疤,走过去与他对坐下来,两人之间的桌子上漫撒着一把胡豆,还有酒,而且是鱼儿酒。
柳万洲提起酒瓯给柳轻侯倒了一樽,“去年买凶取你性命的幕后主使找到了,扬州也是他动的手,这人藏的够深所以我也是不久前才得到的确信”
柳轻侯再也没料到两人再次见面的第一句说的居然是这个,一愣之后心跳加快,“是谁?”
柳万洲端起酒樽向柳轻侯邀饮了一回后才道:“薛锈”
柳轻侯端着酒樽的手僵在空中良久才想起这个名字来,这个名字他听过,上次因光王之事太子吃了挂落,太子身边最被重处的人就是身为太子妃胞兄的驸马都尉薛锈,处理的结果是他被流放到了岭南。
后来柳轻候曾听王缙说过这薛锈的来历,薛家素以出驸马著称,当年镇国太平公主的第一任驸马薛绍就是他的叔伯辈,而薛锈父子两人迎娶的也都是公主。
柳轻侯至今尤记得当初王缙介绍完时的那句话:薛家虽声名不彰,但家族累世所积,若论实力实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