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死前,贬往雷州的章正通过杭州,其子章援知道苏轼弟子赵兴对广南的把持严密,担心苏轼报复父亲,所以他给苏东坡写了一封长七百字的信。这封信当然很难措词。\他很坦白的说是因为他父亲的缘故。他曾踌躇再三,但依然不敢登门拜访。
而后,他很委婉的提到苏东坡若有辅佐君王之时,一言之微,足以决定别人地命运。故此,章援深怕苏东坡会以他父亲当年施之苏东坡,再施之于他父亲。他盼望能见苏东坡一面,或得他一言,以知其态度。
苏轼他给章援的回信,他原谅了章。后人认为。这一封信,连同他以前给朱寿昌反对杀婴恶俗的那一封信。还有他元佑七年给皇太后上书求宽免贫民欠债的那一封信,是苏东坡写的人道精神的三大文献。
苏轼的病况恶化前,曾在夜里高烧,第二天早晨牙根出血,觉得身体特别软弱。他分析症状,相信他的病是来自“热毒”。即现在的所谓传染病。他相信只有让病毒力尽自消,别无办法,用各种药进去干涉是没用的。故此他拒绝吃饭,只喝人参、麦门冬、获菩熬成地浓汤,感觉到口渴。就饮下少许。
他写信给住在常州东门的好友钱世雄说:“庄生闻在有天下。未闻治天下也。如此而不愈则天也,非吾过矣。”
钱世雄随后向苏东坡推荐几种据说颇有奇效地药。\但是苏东坡拒不肯服。
三日后,苏轼病重不能坐。他把四个儿子叫到床前说:“我平生未尝为恶,自信不会进地狱。”而后。他告诉他们不用担心,嘱咐他们说:子由要给他写墓志铭。告诉弟子赵兴替他买墓地,他要与妻子合葬在子由家附近的嵩山山麓。
又十日,米芾来访,苏轼抱病接待,当夜,他迅衰弱下去,呼吸已觉气短。
根据风俗,家人要在他鼻尖上放一块棉花,好容易看他的呼吸。这时全家都在屋里。当地某方丈与他走得很近,向他耳朵里说:“现在,要想来生!”
苏东坡轻声说:“西天也许有;空想前往,又有何用?”
钱世雄这时站在一旁,对苏东坡说:“现在,你最好还是做如是想。”
苏东坡最后的话是:“勉强想就错了。”
这是苏轼贯彻始终思想主旨:他认为解脱之道在于自然,在“不知善而善”;人生之精彩在于洒脱,在于“想得开”、“不勉强”。
稍后,儿子苏迈走上前去请示遗训,但苏轼一言未便去了,享年六十四岁。\
赵兴在运河上得到消息,大恸,他抛下妻儿,扔下舟船,骑上一匹无鞍马向常州奔去,没走片刻,后面的帅范与源业平带家丁骑马追上,源业平已经神经错乱,帅范还有点理智,他拽住赵兴的马缰,连声呼唤:“太尉何往,太尉何往!”
赵兴感觉天塌了,他神不守舍地回答:“老师,我……要去老师身边,快快让路……”
“太尉,欲则不达”,帅范没放马缰,平心气和地劝解:“太尉,坐着小舟前往常州,该比骑马快……即使太尉要骑马去,也该骑上一匹有鞍马,你看,你现在都比我们慢。太尉心莫乱,此事,尚需从长计议。”
赵兴慢慢平静下来,跳下马下令:“令舟船慢慢赶来,我自骑马去——舟船奉迎过多,我心焦虑,还是骑马去地好!”
换上一批有鞍马,赵兴与帅范、源业平跳上马,一路向常州狂奔,路上,源业平痴痴迷迷,反复念叨着几句话:“就这样走了,就这样……”这句话,更增添赵兴的哀痛。
等赵兴赶到常州,苏轼已经去世十天了。
赵兴几乎是嚎啕大哭的撞进门去。
在这个时代,他第一个遇到的师长,他最崇敬的人,最钦佩地人,平生厄运加身、依旧保持乐观心态地人,一个全亚洲都为之仰望的人,就这样辞世了。
这一刻,赵兴感到天崩地裂。
伴随着苏轼地辞世,一个时代结束了。
这一刻,大宋的美丽,因为这位当代文宗地去世,似乎减了七分,从此在没有“大江东去”,在没有赤壁怀古,在没有明月,剩下的是醉生梦死,享乐,安逸、奢华地喧嚣时代。
泪眼婆娑中,一个人影起身迎接赵兴,这是长子苏迈,作为孝子他叩头感谢赵兴的哀悼。在赵兴身后,源业平滚倒在地,如丧考妣,帅范似乎站不稳,扶着门框直往下出溜。
赵兴哭倒在地。
与此同时,京城里,因为苏轼响亮的名声,大太监梁师成也想沾光,他冒名苏轼的私生子,认为苏轼遣散的姬妾离开时已经怀了孕,而后生下了他这个遗腹子。
大太监梁师成并不于是唯一想认苏轼为父亲的人,一位叫王黼的新科进士也认为,苏轼当年遣散的姬妾采菱、拾翠二人确实怀了孕,如果大太监梁师成是采菱的遗腹子,那么他就是拾翠的遗腹子——他对此确信不疑。
赵兴在京城的时候,这两人不敢当着赵兴的面说,等到赵兴前脚一出京城,这两人立刻向文武百官炫耀,并且处处以亲兄弟自居……
历史稍加变化的是,原本苏轼无权无职,唯有显赫的名声与夺目的才华,所以才有梁师成与王黼的冒名。但现在苏轼背后有大宋第一军阀赵兴,且眼看苏门弟子将一一起复,故此,打算认苏轼为父亲的人更多了,苏轼的那些曾经小妾各个怀孕都不够分配,尚有不少人直抱怨苏轼小妾太少……
赵兴不知道京城出现这股妖风,他此刻只觉得无穷无尽的悲哀。在他看来,苏轼的幽默,苏轼的洒脱,苏轼的诗词,都是这个时代并不可少的一部分,苏轼辞世了,这个时代也少了点什么。当初,他隐约记得苏轼是在遇赦北归后去世的,所以才派潘大临密切守护,没想到,潘大临还是把人看丢了。
赵兴嚎啕了一阵,等到他觉得心头稍稍一松,那种失落的感觉让他邪火万丈,哭声方停,他跳起来,拔刀在手左右张望,嘶声喊:“潘大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