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一目民那个体型,赵黍就感觉头皮发麻,正欲起身,又连忙问道:“铁公,不知到底是何等妖邪,有如此邪术本领,能够驱策众多行尸?”
“我不能识。”铁公直言:“但觉察其血秽之气甚重,有噬人血肉滋壮自身之举。且毛发茂密,每逢望日有朝月长嗥之态,不似寻常妖物吞服月华修炼。”
赵黍眉头紧皱,铁公的描述越听越熟悉,怎么跟当初那位戴家少爷有点类似?
“铁公,恕小兆无礼,事关重大,无暇深谈。”赵黍起身拱手:“若是让此等妖邪唤起一目民尸骸,必定酿成大害,小兆即刻便要动身离开。”
“你且去便是。”铁公说:“我已在符箓上分真降附,你若逢强敌,便凭符召摄,这是你应得之报。”
言罢,赵黍只觉得两耳阵阵风声响起,眼前景物被迅速拉扯成大片错杂光色,整个人好像被巨力往后牵拖,脑海中一片震撼激荡,身中真气循行奔流。
“刚才那是……”赵黍眨了眨眼,发现自己依旧盘坐在洞室神祠中,之前经历似真非真,让人难以辨明虚实。
灵箫言道:“你方才神魂出摄,去往铁公开辟的虚宫之中。”
“虚宫?那里就是虚宫?”赵黍不解:“你不是说虚宫乃山岳真灵凝云结化而成的宫阙境界吗?我方才所见就是寻常山林,并无仙家气象啊。”
“虚宫乃是泛指,具体是否要结化出重重宫阙、千真万圣,也要看山岳气象。”灵箫言道:“山大则神大、山小则神小。铁公有自知之明,远谈不上总摄蟠龙山气脉。何况宫阙景象乃世人所好,铁公无心于此,自然不会凝构这类事物。”
赵黍站起身来,他看向手中的真形符牌,其中符篆图箓较之先前多了几分鲜活,而且符牌分量好像重了一些。
“神魂出摄,感觉挺奇怪的。”赵黍摸着额头。
灵箫解释说:“若是神魂出摄太远,你也无法承受。不过去往山岳虚宫,乃是以香云为桥,勾连虚宫气韵,神魂实则并未远去。”
“我大概明白了。”赵黍收好符牌,收拾杂物,然后走出神祠,招呼所有兵士集合。
既然已经知晓妖邪方位,赵黍不再犹豫,他先是派人快马赶往渔阳县,把妖邪试图唤起一目民的消息通报给韦将军,请他调集大军前来,随后率领众人赶往葬狄谷。
赵黍可不敢大意,路上仔细盘点了自己带领的兵士与武备,将金甲符分给众人,还把五柄火煞符刀交给武艺最好的兵士。
等来到葬狄谷外,赵黍远远就能看见一片阴郁灰败的茂密林木,他没有直接率军深入,而是派侦骑四下探查、理清地势,自己也放出纸鹤,飞往葬狄谷深处。
然而纸鹤一旦飞近葬狄谷,浓烈的阴邪秽气便将纸鹤上的术法打散,失控掉落,赵黍也无法看清其中事物。
“开什么玩笑?这秽气也太浓烈了!”赵黍只觉得不可思议,术法被秽物秽气所破不算奇怪。但现在葬狄谷的情况,简直堪比沤了十几年的大粪坑,稍微浅薄一些的术法在其中根本施展不开。
“赵符吏,现在怎么办?”得了火煞符刀的兵士兴奋非常,跃跃欲试。
“不急。”赵黍说:“把马车围起来,在外面挖一圈沟渠,我们就守在这里,等援军来到。”
赵黍很清楚自己的本事,他没法像罗希贤那样,在敌军丛中杀进杀出。
幸好,赵黍所说的马车,并非装载货物的普通板车,而是车轮加宽、两侧有三层厚木的车垒,几辆马车围起来就相当于是简易营垒,兵士可以在车垒雉堞后放箭,手持长矛的步卒也能居高临下地刺伤来犯之敌。
这一等就是大半天,赵黍众人守在车垒后,不见葬狄谷有任何动静,普通兵士也都觉得枯燥,有些人把兵器搁在一边,叼着枯草闲聊发呆。
正当赵黍也觉得要另寻办法之际,地面忽然微微震动,远处接连一串树木断折倒下的动静,没有飞鸟受惊逃离,或许那里根本就没有多少活物。
“备战!”
赵黍见状赶忙大喊,他站在车垒木板之后,有兵士上前说:“赵符吏,你在后面就好,我们弟兄护着你!”
“护什么护?”赵黍反驳:“就这几辆车,我能躲哪里去?就在这里把妖邪挡住,等韦将军的兵马来援!”
众将士闻听此言,一个个士气激昂,立刻摆好战斗架势,人人死盯着葬狄谷方向。
然而下一刻众人的心就被无形大手紧紧攥住。
只见一名两人多高的一目民,浑身灰白,体型肿胀肥胖,全身上下布满缝合针线,就连原本被斩下的头颅,也用粗针线重新缝上,肚腩皮肉随着步伐一晃一颤,浑浊发黄的独眼毫无神采,手上拖着一棵枯树,朝着车营缓缓逼近。
“真弄出来了?”赵黍这下是真的犯难了,车垒的高度对付普通步卒乃至骑兵,都算颇具成效,可是面对身形远超常人的一目民,恐怕就没有多少优势了。
可还没等那一目民行尸靠近,后方又有一大群行尸跑出密林,数以百计,就见它们发出怪异的嘶吼,双瞳冒出幽绿鬼火,步履蹒跚地陆续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