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阳侯面前,一位缉捕司校尉拱手说:“不错,经过几个昼夜的拷问,还用上各种术法摇撼神魂,我们可以确定青罗衣为首的一众妖人,就是九黎国安插在东胜都的探子。”
安阳侯面露愁思,随后说:“既然已经问清状况,缉捕司为何还不肯放赵黍离开?”
“赵执事与案情密切相关,目前暂时由我缉捕司看顾,还请侯爷见谅。”陆校尉回答:“眼下龙藏浦尚在搜查,部分外逃的鬼市妖邪也正在追捕缉拿,卑职不能保证是否还有其他刺客探子心怀不轨。”
安阳侯一跺脚:“你们糊涂!赵黍既然能单枪匹马诛杀众多妖邪,还用怕其他刺客吗?”
“为防万一,请侯爷恕罪。”陆校尉说。
“什么为防万一?”安阳侯斥责道:“我看你们缉捕司也想着攀附崇玄馆,担心赵黍拿郑图南做文章,对不对?”
“还请侯爷慎言。”陆校尉言道:“我们都是为朝廷办事,谈不上攀附谁。”
“我现在就去面见国主!”安阳侯言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们缉捕司凭什么扣押赵黍!”
安阳侯拂袖而去,离开缉捕司直奔宫城。但他没有进宫,而是转道至羽衣阁,前去拜见朱紫夫人。
“你是说,赵黍当初是跟着崇玄馆的人离开金鼎司?”朱紫夫人坐在纺车前,气定神闲道:“这么看来,梁韬对赵黍别有用心。”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安阳侯说:“明明积宝阁行刺一案,郑图南参与其中,鸠江郑氏难辞其咎。可如今这么一搞,赵黍在梁韬协助下亲手诛除妖邪,我等反倒不好动作了!”
“你先安定心思。缉捕司乃是国主所设,并非崇玄馆可以擅作主张,赵黍在里面才更安全。现在既然得知刺客来自九黎国,事态便大为不同了。”朱紫夫人揉捻丝线,和声细语道:
“你也应该明白,有熊国内乱未平,九黎国蠢蠢欲动,金鼎司和新军都是为应对敌国进犯而做准备。赵黍身为金鼎司执事,遭遇行刺,便是九黎国试图搅乱我们的明证。”
安阳侯沉吟片刻,心生一计:“九黎国此举牵连到鸠江郑氏,我们或许能从此下手。如今国主不也是派兵围住了郑氏么?干脆更进一步,坚称鸠江郑氏暗通敌国。我倒想看看,梁韬要如何应对?”
“只怕梁国师会毫不犹豫舍弃掉鸠江郑氏。”朱紫夫人言道。
“那样正好!”安阳侯一拍大腿:“我早有耳闻,永嘉梁氏在天夏末年经历大祸,族人死伤惨重,梁韬全赖郑氏救护才保全性命。若是他敢舍弃鸠江郑氏,那世人又会如何看待?其余仙系世家又会作何想法?”
“既如此,你去办吧。”朱紫夫人轻轻扬手。
……
地肺山脚,崇玄下馆楼阁相连,鼎炉烟气终年不绝。内中隐约传出钟磬经韵之声,即便东胜都朝野声浪沸腾,似乎都不能扰动这片世外修真福地。
可就见一道身影沿地飞掠,速度快逾奔马,自城外郊野朝着山脚门楼直冲而来。
门楼之外并无值守弟子,然而门前两尊天禄石雕如有感应,灵光流转上下,登时鲜活起来,化作狮鬃鹿角、肋生羽翼的天禄兽。
“来者止步!”
两头天禄兽同时发声,丫杈鹿角金光交织,射出两道飞芒阻截来人。
就听得几声脆响,一柄鸠杖顿落地面,郑玉楼现身站定,怒斥道:“连我也认不得了?让开!”
两头天禄兽毫无退让之意,语气没有波动起伏:“首座有命,今日崇玄馆不迎宾客。”
郑玉楼须眉微颤,手中鸠杖直接敲碎地上青砖:“梁韬这是什么意思?偏偏等我上门求见,就让这两头假驴来糊弄我吗?”
郑玉楼喝声传入山中,惊得禽鸟振翅而飞。可两头天禄兽仍旧毫不退让,鹿角金光再亮。与此同时,郑玉楼后方有烟尘滚滚,数十名骑手疾驰赶来。
当郑玉楼要奋力一搏之际,地肺山深处一声钟响,两头天禄兽立刻后退,齐声说:“首座有请。”
“哼!”郑玉楼愤然提纵,直接冲入山门。姗姗来迟的数十骑手看见两头威风凛凛的天禄兽拦阻,只得纷纷勒马、逡巡不前。
……
郑玉楼熟门熟路地直入地肺山中,来到深山竹堂,正要步入其中,却撞在一层无形气障之外。
“连我也不能进去吗?”郑玉楼拄杖质问。
就见深衣鹖冠的梁韬现身步出,他神色冷淡道:“我近来闭关清修,今番特地出关,你意欲如何?”
“我此来不为其他,只希望你能挽救郑氏上下!”郑玉楼神情激动:“你可知如今朝中都在风传何事?”
“何事?”
“他们竟敢污蔑我鸠江郑氏通敌叛国!”郑玉楼连连顿杖:“我鸠江郑氏那么多子孙族人葬身沙场,为了华胥国基业披肝沥胆,如今居然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吗?缉捕司那帮黑皮狗,抓住一点线索大肆鼓吹,十足奸佞!”
梁韬神态漠然,毫无回应,郑玉楼见他如此,愤然道:“梁韬!你倒是说句话啊!”
“再怎么说,郑图南亲自参与行刺,无可辩驳。”梁韬回答说:“我修为法力再高,也不可能扭转既定之事。”
“郑图南一时糊涂,但他已经死了!”郑玉楼两眼垂泪,悲怆难抑:“可是我如今鸠江郑氏满门上下,都要被扣上通敌的罪名,国主甚至容不得我争论辩白,这分明就是要置我郑氏于死地!你难道要坐视不管吗?”
“管?我要怎么管?”梁韬反问道:“缉捕司如今甚至查到你们家中有人跟九黎国暗中往来,违反朝廷律令,将大批粮米生丝运往九黎国,以此换购奴婢。”
“这种事人人都在做,难道就只有我鸠江郑氏要担罪吗?”郑玉楼抬手指斥:“别以为你们永嘉梁氏就多干净,鸠江郑氏保不住,整个崇玄馆都要给我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