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国主赶紧打断两人交谈,望向赵黍,一改话题:“赵黍,你这一次协助缉捕司拿下九黎国探子,算是为国立下大功。”
“这是微臣分内之事。”赵黍低头答道。
“分内之事?”国主问道:“你是金鼎司执事,分内之事似乎不包括缉捕妖邪奸细。”
“微臣失言。”赵黍说。
“朕现在要问一件事,你如实回答。”国主目光锐利:“你当初离开金鼎司,随崇玄馆车马出城,可曾受人胁迫?”
赵黍缓缓抬头,上面三人都望向自己,他深感压力,又赶紧低下头说:“微臣、微臣不敢回答!”
国主看向张梁二人,轻轻摆手:“两位暂且退下。”
张端景起身拱手,梁韬则是微微欠身,望向赵黍的目光意味深长。
直到两位首座离开,国主才言道:“赵黍,你现在可以说了。”
可赵黍仍是躬身不起,国主淡淡一笑:“你放心,朕保你安然无恙,你只要据实回答。”
赵黍抬起头来,下定决心说:“微臣当初是自愿随崇玄馆而去,不曾受到胁迫。”
国主脸上并未显现半点异样之色:“这就是你的回答?”
“是。”赵黍重新低下头去。
“朕明白了。”国主沉吟片刻,又问:“郑图南勾结妖邪行刺,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鸠江郑氏?”
赵黍赶紧回答:“此事自有陛下乾纲独断,微臣昏昧无知,不敢妄言。”
“你若是昏昧无知,那方才的话是否算数?”国主笑道。
赵黍一愣,国主又说:“朕原本以为,郑图南做了那等事情,你应该对鸠江郑氏心怀怨恨,一定会力主报复。”
“可是……陛下,郑氏也有子弟在金鼎司办事得力,实在不宜株连全族上下。”赵黍说。
国主笑容平易近人:“朕几时说过要株连郑氏全族了?难不成你就是这么打算的?”
“不是。”赵黍转换念头,回答说:“微臣觉得,鸠江郑氏确实有违国法,那就不妨夺其官爵、贬为庶民。”
“然后呢?”国主看出赵黍还有后话。
“鸠江郑氏的田庄产业连绵阡陌、跨郡连县,也定然隐匿了大量佃户庄客。”赵黍思量道:“郑氏死罪可免,但容不得他们再握有这些田庄产业。朝廷不妨趁机清查郑氏的田亩人丁,重新编户齐民、计口均田。
郑氏圈占的郊野山泽、城廓宅邸,便一概收归朝廷管辖,或另做赏赐之用。郑氏子弟每户留五十亩田地,让他们自力躬耕,不以刀斧加身,以彰朝廷恩泽。”
国主瞧了赵黍片刻,对方低头不敢多言,方才笑道:“你这是劫富济贫?”
赵黍回答:“修仙学道之人,唯望登真上举,若能损有余而补不足,或可窃闻天道。”
“好个窃闻天道。”国主笑道:“有你这番话,朕倒是能够应付梁翁了。”
赵黍暗中偷笑,国主叹道:“鸠江郑氏过去有有功于国,大加屠戮确实不妥。但郑氏子弟每户才五十亩地,是否足够?”
“陛下有所不知,这已是卓卓有余了!”赵黍言道:“就微臣所知,不少豪族田庄中,一家佃户躬耕百亩,自己所得大多仅有两三成,这还不算各种耕牛农具的租借款项。”
国主微微点头,面带笑容:“你留在金鼎司,倒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赵黍赶紧答道:“微臣不通俗务,陛下自有列位公卿献策,不必听微臣胡言。”
国主话锋一转:“我听安阳侯说,你父亲曾率精骑引有熊国大军进入伏蜃谷,却不幸因此殉国?”
“是。”赵黍答。
“英烈之后,没想到辜负已久。”国主指尖轻敲着书案,随后又问:“你如何看待梁国师?”
赵黍看不出国主此言用意,只好问:“陛下要听真话吗?”
国主佯怒道:“你难不成还要欺君?”
赵黍说:“那请恕微臣斗胆直言——梁国师乃是华胥国支柱栋梁。”
“你是这么看的?”国主不解:“莫非你有意转投崇玄馆?”
“过去曾有此念。”赵黍回答说:“但微臣亲历刺杀,经此事方才明白,若无梁国师支持,华胥国恐怕未必能保有今日太平昌盛。”
“朕在缉捕司呈递的卷宗里看到,你阻截妖邪乃是得了梁国师指点,如今这是要回报恩情么?”国主问道。
赵黍否认道:“微臣并无此意。但请陛下试想,为何九黎国的探子偏偏要刺杀微臣?又为何要让郑图南参与其中?说到底,无非是要将鸠江郑氏以及崇玄馆牵扯进来,最终将所有矛头指向梁国师。
今时今日朝堂乱象,不就是因为积宝阁一场刺杀引起的么?如此境况,让梁国师深陷其中,无暇应对外敌,这才是九黎国的真正目的。正是因为梁国师身为栋梁砥柱,方才要用这等拙劣办法!”
“可梁国师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国主言道:“华胥国历来得崇玄馆之助不假,但梁国师却将华胥国视为掌上玩物,,朝中不满者日渐增多。”
“陛下,不说过去,倘若将来再遇大敌进犯华胥国,除却梁国师,还有谁能力挽狂澜呢?”赵黍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