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帮瞎眼奴才,还不跪下?!”
庄丁们不敢犹豫,连忙扔下棍棒,也跟着跪了一地。
“好啊,真好啊。”赵黍怒极反笑:“我都不知道,自己名下何时多了这么一伙庄客,还有你这么一位得力干将。”
青巾男子连连磕头,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小人不识侯爷真容,冲撞了侯爷!”
赵黍强忍着怒意,没有理会这个青巾男子,走到那名健妇面前,她首当其冲挨了好几棍,额头破裂流血,虽未昏厥,但也有些恍惚。
赵黍以真气点了对方几处要穴,同时取出封创玉膏涂抹伤口,石火光见状上前:“我来帮忙。”
“嗯。”赵黍将东西递给对方,正好那名健妇清醒过来,又连忙跪下:
“仙长救命!”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赵黍问道:“为何那人说你们是贞明侯的庄客?”
“我、我们就是贞明侯的庄客啊。”健妇有些茫然。
赵黍皱眉说:“我就是贞明侯。”
健妇闻听此言,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随后赶紧俯首磕头。赵黍忍住不耐,将扶她起:“我问你话,就别搞这些磕磕拜拜的。”
“是、是。”健妇身子颤抖。
赵黍环顾四方,见众人堵在官道上,他先是让贺当关带着这群庄客靠到路边,然后干脆席地而坐,问道:“你们是附近田庄的佃户?”
“对,田庄就在六七里外。”健妇跪着说。
“我印象中,自己并无这片田庄产业。”赵黍面无表情地说:“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健妇一阵支吾,赵黍言道:“你有话直说就是。”
“我们这个庄子,原本不是侯爷您的。”健妇紧张地揪着衣摆:“但前些天不知怎的,庄头说田宅庄园换了主人。不过大家日子照旧,也不觉得有啥事。”
赵黍捂嘴沉思片刻,然后又问:“那你们为何离开田庄?而且看到我便喊救命?”
“我、我……”健妇鼓起勇气:“我们原本生计干不下去了,看到侯爷是从水车那边来的,便以为是给金鼎司办事的仙长。”
“什么活计?”赵黍问。
“侯爷不知道?”健妇说:“就是舂麻袋啊。”
“舂麻袋?”赵黍猛然醒觉:“是夯打符甲棉絮?这件事居然是你们干的?”
健妇明显听不懂什么符甲,两手摆弄形状:“麻袋……就是那种袄子,模样差不多。”
赵黍无言以对,随后望向那个青巾男子:“你,过来!”
青巾男子汗透重衣,跪地爬来,根本不敢抬头,听赵黍问道:“金鼎司夯打符甲棉絮的事情,都是由你们田庄来做的?”
“是的。”青巾男子以头捶地。
赵黍扶额暗叹,明明之前听安阳侯说,夯打符甲是交给匠人来做,自己没有怀疑,加上步骤简单,也没有过问。
“那你们为何要求救?”赵黍问健妇。
“我们原本就是给庄子舂米的,后来给侯爷舂袄子,也能讨口饭吃。”健妇低头呢喃:“可是我们听说,金鼎司的仙长打算用水车来顶替。我们没了生计,就靠男人下地耕田,交不起庄子的租佃。”
“这……”赵黍一阵发懵,明明自己借助水车工坊夯打符甲棉絮,就是为了节省人力,然而现在一帮庄园佃客跑来跟自己说,正是水车工坊抢了他们的糊口生计。
赵黍越想越愁,明明自己是好心,打算以此节省人力,怎么落到实处又成了这个鬼样子?
而且搞到最后,夯打符甲的居然还是自己名下的田庄佃客。这开什么玩笑?
此时远处有一支都中戍卫赶来,瞧见官道旁聚了一伙田庄佃客,正要上前驱赶。赵黍只得起来表明身份,还得咬着牙承认这些人是自己田庄的佃客,他自己能够处理。
那伙戍卫得知是贞明侯,果然就没有深究下去,嘱托几句又回去了。
赵黍望向这群庄户佃客,他们大多神态麻木,偶然有几人投来目光,大多都是惶恐畏惧。
“搞半天,原来是演戏啊!”
这时官道另一侧飘来阴阳怪气的话语,赵黍扭头望去,瞧见一名麻衣男子,他须发邋遢杂乱,看不清面容,两脚踩着破旧芒鞋,大大咧咧坐在道旁的堠程石上。
这麻衣男子察觉到赵黍目光,非但没有收敛,反倒拍着大腿,跟围观路人说:“瞧瞧!就说人家能当上侯爷。让庄头当恶人,自己一副公正模样,叫手下部曲给了庄头一耳光,立马收服了要闹事的家奴。”
贺当关听得清楚,抬手摸上剑柄,正准备教训这个胡说八道的路人。赵黍低喝阻止:“好了,不要节外生枝。”
赵黍这边刚收敛下来,那麻衣男子继续说:“哎哟哟,真不愧是贞明侯,还知道栓狗呢!”
想起缉捕司的提醒,赵黍没有理会这来历不明的路人,转头对青巾男子说:“你,带我去你们那个田庄,我倒是要看看,自家何时多了这么一处产业。”
青巾男子肩背上仿佛扛了一座山,艰难地站起身来。赵黍对健妇言道:“你们也一同回去,不论如何,我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多谢侯爷、多谢侯爷!”健妇跪下磕头,后面那些佃客也都纷纷称谢。
赵黍转头对石火光和几名金鼎司修士说:“你们先回衙署,符甲的事情暂且停一下,等我弄清楚再处置。还有,回去找到安阳侯,把此地状况如实转告。”
“你……”石火光有些担心。
“放心,贺当关带着人跟我一起去。”赵黍长出一口气:“我只是不想稀里糊涂被别人利用,这件事情我自己来处理就好,你不要牵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