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什长握紧手中长矛,小心翼翼拨开面前树枝,脚下唯恐弄出声响。他抬眼望向对面燧卒,用眼神示意一二,瞅准距离,三根长矛齐齐刺下!
可就听噗噗闷响,三根长矛好像扎中了铁木砧板,根本刺不进去。那野猪臀背猛地一摆,脑袋从土坑中抽出,露出一张狰狞凶恶的脸庞,背上鬃毛耸起,两只眼睛发出妖异红光。
田什长最先察觉不妙,可没等他开口,那野猪身形如电,飞扑而出,直接撞进怀中,一对獠牙贯穿胸膛,肋骨断折、腑脏尽碎。
猝然惊变,其余燧卒吓得手忙脚乱,有人转身欲逃,却被来历不明的迅捷身影掠过,咽喉处立刻多了一道巨创,大蓬鲜血泼洒而出。
“敌——”
有的燧卒反应较快,正要高喊示警,身后寒光一闪,肉眼看不清的利刃便收割了头颅。不等头颅落地,寒光四下乱舞,燧卒们如陷刀网,转眼毙命。
一片夹杂残肢的血雨中,赫见一条高瘦身影,手持双刀缓缓站起,其人稍显佝偻,腿胫关节反曲非人,残破披风之下露出一颗狼犬脑袋。
此时另有几名也是类似模样的狼头怪人,迫不及待地趴到尸体身上,撕开肚皮,大嚼腑脏,吃得满脸血污。
“啧,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旁边幽幽传来女子声音,语气不掩轻蔑:“燧堡中还有兵卒,你们不去对付,就知道在这里吃肉喝血。”
手持双刀的狼头怪人鼻头微微抽动,女子声音再度传来:“哼!我早就放出铁背蜈蚣了,难道像你们一样,要别人提醒才明白么?万一燧堡之中的人手察觉异状,直接点起烽火,还怎么发动奇袭?”
狼头怪人扭头望向别处,低吼道:“妙娑罗,别躲躲藏藏的!”
此时就见不远处草木摇曳,一头硕大如磨盘的蝎子缓缓走出,其背上坐着一名妖艳女子,身穿彩裙,毫不在意地露出颈下沃雪与光洁双足。她纤长如玉的腿胫上有毒蛇盘绕,蛇信吞吐,指尖落着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振翅飞起,扬动大片光尘,令周围景物模糊失真。
狼头怪人那灵敏的嗅觉闻到一丝幽香,周身筋骨好似沉入温暖汤泉中,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惊觉自身变化,狼头怪人猛地跳开,裹紧斗篷掩盖口鼻:“够了!这是在战场,哪里有对战友下蛊毒的?”
妙娑罗轻蔑一笑:“蒙渠,吃了那什么当路壮骨丸后,变成这半人半狼的鬼样子,连脑子也变蠢了?就你这样的,还不值得我用蛊。我花了多年才炼制出的百花天香,你能闻到一点都算你此生有幸。”
“两国交兵,你不认真对敌,浪费心思搞这些东西,也难怪你们百花谷不成气候!”蒙渠面露恶意:“我倒是想知道,你这位蛊娘子为了保全百花谷,要张开大腿奉承多少男人?你如果乐意,我这些儿郎们可是很期待尝尝你的滋味!”
周围其他狼头怪人啃得满脸血污,听到这话纷纷朝妙娑罗望来,一双双眸子更多是看见猎物的饥渴。
“哟,蒙渠大将军难道忘了圣兕谷中那场惨败了?”妙娑罗也不客气:“当年是谁自以为能够夺取圣兕角,成为天命之主,结果大败亏输,要跪在大祭司面前舔他的脚?又是谁拖累部族子弟沦为战奴,自家妻女为赎罪被送去当神女,夜夜侍奉不绝?”
蒙渠怒意升腾,手中双刀布上一层锐芒,妙娑罗嘴上不曾收敛:“为求一时强大,去吃别人都看不起的当路壮骨丸,还让自己的族人去给别人卖命,你蒙渠真是把自己祖先的颜面都丢尽了。”
正当蒙渠要动手之际,一头野猪来到两人之间,身子扭动,原地变成一名披戴野猪皮的高大男子,喝阻道:“够了!这不是斗嘴的场合,你们赶紧去前方探路,后方兵马要在今天之内穿过这一带,不能让华胥国的斥候察觉!”
蒙渠冷哼挥手,其他狼头怪人随之离开。妙娑罗则坐在大蝎背上,优哉游哉地逗弄蛇虫:“唉,走走走,不跟这些臭男人废话。如果运气够好,说不定真能见到那位赵小郎君呢。这么多年过去,不知长成什么模样了?可别让姐姐失望了。”
……
“阿嚏!啊、啊——阿嚏!”
赵黍连打喷嚏,整个人莫名其妙地一阵激灵。
“贞明侯无恙乎?”
府院正堂中,众人齐齐投来目光,虚舟子主动开口问道。
“没事。”赵黍摆手,他也不知为何,只是忽然回忆起童年时某段恐怖经历。
“接着说方才的事情。”赵黍望向堂内参军曹佐、各家修士,拿起簿册言道:“近来军中有许多将士身上发现痢疾高热、瘙痒出血等症状。而且不止蒹葭关内,周围许多燧堡、垒壁、驿站都有类似情况。”
下方有主簿说:“蒹葭关一带历来就是瘴毒深重,所幸我们已经备下充足药物,料想不是问题。”
有一位云珠馆修士摇头道:“此次不比寻常,我们已经给营中将士用药,发现效力不足往常三成。有些将士发烧不止,饮食又难下咽,汤药喝下转眼呕出。更糟糕是一些皮肤瘙痒的病症,有人已经挠到筋肉溃烂都不停手,实在是……不堪入目。”
在场普通人已经不敢开口了,虚舟子身为降真馆首座,见多识广,说道:“莫非是瘟疫邪气?”
赵黍点头:“我怀疑就是有这种可能,来之前已经召遣吏兵到关外山林查探气机动向。九黎国巫祝确实有祭瘟行疫的本事,只是这种术法发动起来悄无声息,气机流转亦不明显,等反应过来时,常人早已因瘟疫而病卧难起。”
“好阴毒的手段!”虚舟子皱眉冷喝:“能施展出如此规模的瘟疫邪气,只能是丰沮十巫之中某位出手了。恐怕还不止一位!”
“我已经让金鼎司诸位加紧试验药物,目前打算是调制香药,以熏蒸之法来调养患病将士。”赵黍望向一位参军:“安养营是否布置妥善?”
“已经大体完成,按照吩咐,与其他兵营民居隔开距离。”
赵黍点头:“另外多准备柴薪,营中将士所用布巾必须经过开水煮沸。稍后等香药制成,营中每间帐篷都要熏蒸透彻。”
“得令!”
“虚舟子首座,未得病的将士们也需要驱瘟,还劳烦您多施法水。”赵黍说。
“此事我立刻去办,你不必担心。”虚舟子立刻应承下来:“只是九黎国不计代价对蒹葭关用上这种手段,恐怕另有所图啊。”
“我已经派人去联络韦将军,让他摸查军中是否有瘟疫传染。”赵黍说:“可如果九黎国是打算袭扰蒹葭关,那还请诸位做好准备,大战将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