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头再来(2 / 2)

重归黄金年代 夜深 0 字 2022-03-18

“怎么回事?这……?”宋援朝发愣地打量四周,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自己不是死了么?由于突发心脏病死在家里?

怎么一睁开眼睛自己居然在火车上?而且还是这样的老旧绿皮车?四周那些人又是怎么回事?一个个穿着几十年前那种灰色、蓝色、黑色,还带着补丁的衣服和裤子?这一切究竟什么情况?

“我说同志,你要睡等下车自己找地方接着睡去,这都到站了,你不让我怎么出去?”宋援朝努力地想搞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那中山装男子不耐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时宋援朝才回过神,原来自己坐的位置是靠着走廊一头,自己整个人加上一个硕大的包裹把通往走廊的狭小空间堵得严严实实。

“对不起,对不起……。”宋援朝赶紧下意识地用普通话向那人道歉,起身把行李提开让出通道。

“今朝碰着赤佬了……乡巴子!”

中山装男子黑着脸跨过宋援朝的身边,手里提着一个黑色人造革皮包,在皮包的右下角印着美术体的“沪海”二字,下面还有一行同样美术体的沪海二字拼音。

中山装男子朝车门那边走去,嘴里嘀咕了一句沪海方言,宋援朝听得一愣,正要反驳,抬眼见那人的身影已在车门那边消失了。

十几分钟后,提着行李的宋援朝呆呆站在老北站的出口。

老北站,也叫老沪海站,建于1950年,因为地处沪海市区北部所以被称为北站,再加上使用年限长了显得有些破旧,所以沪海人也称它为“老北站”。

八十年代后期,新的沪海火车站建成后,老北站就此停用,新火车站也被称为新站,之后沪海又在南郊和西郊各建了两个火车站,至此沪海一共有三大火车站,分别是新站、南郊站和西郊站。

现在的老北站不是记忆中早就萧条的地方,车站外的小广场热闹非凡,外面的墙壁上刷着各式的年代标语,早就淘汰的老旧巨龙公交车在广场车站来来往往。

宋援朝过了好久这才回过神,现在的他不再是垂垂老矣的老人,而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

今天是1979年2月14日,是西方的情人节。当然,在这个时代恐怕没几个中国人会知道什么叫情人节。

1979年的春节是1月28日,今天离元宵过去才仅三天,沪海的街道上依旧有着节日刚过的气息。

宋援朝是沪海人,他离开沪海已有整整八年了,在八年前,刚满十六岁的宋援朝高中未毕业就去了西北上山下乡,在黄土高原上渡过了整整八个寒暑。

原本宋援朝以为自己要在西北呆上一辈子,可谁想到去年的时候引来了转机。

1977年,国家政策发生改变,首先是高考恢复,不过那时候的宋援朝因为某些原因没能参加高考。

1978年十月一日,国家对于知识青年的返乡政策正式出台,全国各地顿时掀起了一阵猛烈的知青返乡浪潮,宋援朝自然也不例外,为了得到返乡名额,他和几个同伴先到大队软磨硬泡,再徒步几十里山路来到公社革委会,靠着几个窝窝头在那边硬撑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拿到了盖着大红印章的返乡证明。

原本宋援朝在春节前就可以回沪海的,不过因为证明下来已经临近春节,几个要好的知青商量后决定在一起过完春节再动身。

毕竟这一回去,大家天南地北,下次再聚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在除夕那天晚上,宋援朝和这几个一起在黄土地同甘共苦多年的伙伴们全喝醉了,所有人无论男女抱头在一起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

等过了初六,大家这才陆续离开这片曾经埋葬过自己青春的地方,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返乡的路程。

从山里到公社,再从公社到地方,先是步行,后搭牛车,再换拖拉机、汽车、火车……宋援朝花了足足十天十夜的时间,终于再一次踏上了沪海的土地。

此时此刻,宋援朝泪流满面。

宋援朝怎么都没想到,上天居然能让自己再一次回到这个时代,这个令他梦中无数次牵挂,又无比向往和怀念的年代。

宋援朝的家位于沪海市区的西北区,从老北站到家需换两辆公交车。

这时候的公交车还是以站点距离收费的,燃油的公交车收费分别是五分、一角、一角五分。无轨电车公交收费是四分、七分、一角、一角三分。

原本沪海还有另外一种公交,就是最老的有轨电车公交,收费要更便宜些,不过现在有轨电车公交已经全部被新的带两根辫子的无轨电车公交取代了。

按着有些模糊的记忆,宋援朝在老北站先坐公交然后再换无轨电车,花了九分钱,用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才到了地方。

下了车后,宋援朝的目光朝着位于车站对面不远的一条弄堂望去,自己的家就在这个弄堂里。

离家的时候,宋援朝还是一个大孩子,现在回来时他已是一个满面沧桑的成年人。

宋援朝的父亲宋光增是地区的重点中学语文老师,母亲王素芬是纺织一厂的工人。

在之前,这样的双职工家庭是很让人羡慕的,可是因为时代的原因,宋援朝的父亲一夜间由受人尊敬的老师被打成了臭老九,又在无休止的运动中落下了严重的病根。

宋援朝下乡的第二年,他的父亲就病故了,父亲的离世让柔弱的母亲受不了这个刺激,整日以泪洗面,一年后母亲也随着父亲离世,而当得知父母接连去世消息时,正在西北的宋援朝捧着来信跪倒在黄土地,朝着故乡方向是哭得撕心裂肺。

原本已经变得模糊遥远的记忆,但在此时,突然变得如此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