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殿门。
周青臣整个人有点懵。
他只想举行一次士人盛会,借此来一展自己之才,却是没想到,始皇竟这么豪迈,直接换成了聚天下贤士于咸阳,再启学术争鸣,而且还给了天下士人这么多的便利。
他虽然自诩无所不学,但面对天下士人,心中还是有些打鼓。
而且始皇似乎对他很有信心。
直接给了三个月的时间,就是想让天下贤士竟皆到场,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的学问,面对博士学宫的博士尚且足够,但若是面对天下名士,他心中可实在没底。
周青臣面色有些难看。
骂咧道:
“这些该死的儒生。”
“你们这次真的要坑死我了!”
“我怎么就这么轻易上了儒家的当啊?”
“我若是直接置之不理,那会有这么多事?我是大秦仆射,博士之首,若是在盛会上丢了脸,那丢的可是大秦的脸,到时始皇动怒下来,我别说加官进爵,恐怕连仆射官职都保不住。”
“我怎么就没按耐住呢?”
周青臣气的甚至想扇自己几巴掌。
他原本自认是十拿九稳,但经过这么一扩大化,他只感觉自己仆射位置要不保了,他不敢继续深想,满脑子只想快速回到学宫,闭门苦学。
周青臣快走几步,迅速的回了学宫。
见周青臣回来,早就等候多时的叔孙通,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周青臣就愤然拂袖,扬长而去,根本就没给叔孙通开口的机会。
叔孙通一下楞在了原地。
过了稍许。
叔孙通才怒红着脸。
愤然道:
“真是小人得志。”
“真以为自己为仆射,就高出我一等了?”
“当年若非你跑得快,这仆射之职,指不定落到谁头上,我儒门这么多名士,竟让你这偷奸耍滑骑到头上,真是我儒门之耻。”
“呸!!!”
叔孙通怒骂几声,随后才拂袖离去。
等叔孙通走远后,子襄从一处甬道走出,望着已空荡荡的四周,眼中露出了一抹凝色。
他已经知道周青臣上了一份奏疏。
却是不知上的何奏。
因而他才让叔孙通前来询问,只是周青臣显然正在气头上,根本就没有搭理叔孙通的意思,这让子襄不免有些担忧,因为周青臣上的奏疏极大可能跟秦落衡有关。
而周青臣眼下心浮气躁,显然是在陛下那碰壁了。
子襄低语道:
“周青臣会上什么奏疏?”
“周青臣是一个阿谀奉承的人,他敢直接上疏,一定是经过了慎重考虑,只是学宫内的事,就算始皇得知了,也不该对周青臣不满,为何周青臣是这幅态度?”
“难道他上疏直言了秦落衡的不是?”
“也不对。”
“周青臣虽器量很小,但还不至于这么做,他究竟给始皇上了什么奏疏?”
子襄皱眉深思着。
但想不到。
因为学宫内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小,若非是关系到秦落衡,恐怕始皇根本就不会过问,秦落衡说的那些话,固然很有诱惑力,但始皇主政朝堂这么久,很清楚其中的难度,并不会真的放心上。
若是跟秦落衡无关,那还能是什么事?
子襄摇摇头。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只是没过多久,他就明白了。
因为一则告示传进了学宫,见到这则告示的内容,子襄瞬间明白了,只是转瞬,他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因为这事大了!
始皇竟再次下令,重启学术争鸣,并准许天下士人不任职,而论天人之际、古今之变、礼法、王霸、义利等话题,这些话题其实当年稷下学宫都曾热议过,只不过现今却少了一样。
国事!!!
稷下学者喜议政事。
大秦这次虽放开了各种话题,却独独禁言了国事,这已经充分的表明了始皇的态度,始皇根本就没有想过改变治式,甚至都不容许谈论变更治式。
始皇准许的话题,都契合了一个点。
文明立治!
这份告示中,没有出现一个人名,但落到子襄眼中,却满眼都是秦落衡,这场士人集会,就是在践行秦落衡的观点,始皇似乎是想通过天下士人之口,来完善秦落衡的文明立治。
这让子襄感到心悸。
甚至是害怕。
始皇分明是在利用天下贤士的谋略智慧,以此来完成文明立治的谋划,而且通过这场大盛会,向天下传扬文明立治的概念,让天下士人通过这场盛会,逐步接纳文明立治的观点。
始皇分明是在分化天下士人!
子襄颤声道:
“人君之欲平治天下而垂荣名者,必尊贤而下士......致远道者托下乘,欲霸王者托于贤。”
“始皇根本就没有想要礼贤下士,也没有想托于贤,他只是稍微放低了姿态,去吸引那些有积极参与现实的士人,并准许他们高议阔论,互相辩论,甚至是互相诘难,只为论证文明立治的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