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却是有一个担心。”
县丞颀并没有太过得意忘形。
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他此刻也是格外谨慎。
“哦?还有什么担心的?”突治眉头一皱,好奇的问道。
颀道:“据我们打听到的消息,这几人已收集到不少田契地契,也足以对那些强买强卖的‘钱人’‘封主’定罪,我现在疑虑的是他们会如何处置这些契约。”
突治面露古怪。
轻笑道:
“你倒是多心了。”
“土地买卖本就违法,这些田契地契自然要作废,而且天下不是一直流传着孟尝君‘焚券市义’的美名吗?他们收了这么多契约,于情于理,也为了自己名利,都会选择焚之。”
“一来以正视听,以彰秦律。”
“二来为自己博得一些美名。”
“三来则是对黔首施些恩惠,也好事成后,回去给始皇复命。”
“如此佳话,他们岂会不动心?”
突治却是丝毫不担心。
不过见县丞依旧担心,他也是开口道:“如果他们不上趟,我们到时可以主动提一下,他们这些秦人子弟,到地方来,本就是为了镀一层名利,我们主动送上去,他们又岂会不受?”
闻言。
县丞颀点点头,也是没有多想。
他们根本就不在意所谓契书,那些东西,只要他们还在位置上,早晚还会回来,而且他们手里是有账簿的,只要把这件事混过去,到时找个借口便把那些田地拿回来了。
至于契书。
随手再写一份便是!
这有何难?
县丞颀迟疑片刻,又道:“除了这事,我们这次为了方便买卖田地,特意征召各家男丁去服徭役,只怕已经被他们注意到,还有耕牛这些,也要适当松一松。”
突治道:
“这我知道。”
“明天我就安排下去。”
“把耕牛分一些给这些贱民,那些男丁......我也修书一封,让郡里把他们放回来。”
县丞颀道:
“男丁不用急着全放回来。”
“前段时间大雪封路,不少路段都出现了损坏,的确是需要征服徭役,如果我们贸然全部放回来,恐会落人口舌,一部分一部分的放回来,这样我们也能给个合理的解释。”
突治道:“就按你说的办。”
他看了下其他人,问道:“刚才说的你们都听到了,把你们背地里弄得‘钱人’‘封主’都卖了,我提前警告你们,不要念着什么亲族之情,该卖就卖,要是牵连到我头上,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
突治警告了几声。
其他人连忙点头,笑着道:“县令尽管放心,这些事我们还是分得清的,亲族这些往日照顾一下就行了,都这节骨眼了,谁还会去保他们?”
“再说了。”
“我们是什么身份,只要我们不出事,就算现在这些亲族全不认了,用不了几天,一蜂窝的亲族就认上门了。”
“哈哈。”
这番话也是引得众人大笑。
笑声落下。
突治突然道:“等会散场后,记得提醒一下,让他们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若是这些咸阳来的人没查出什么东西,我们或许还能保他们一命,若是敢胡乱说话。”
突治眼中闪过一抹凌厉寒意。
其他人心神一凛,满眼冷意道:“县令放心,我等会便去知会他们,会让那些‘封主’守口如瓶的,他们要是敢把我们牵扯进来,我自己就不会放过他们!”
闻言。
突治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一时无话,界休官吏也相继散去。
在界休官吏善茬的时候,秦落衡等人依旧在暗查。
日暮时分,一行人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了邸店,固则是勤勤恳恳的整理归纳着收上来的契约,望着固落下的笔墨,秦落衡脸色无疑十分难看,章豨等人同样神色严肃。
华要愤然道:“界休这块地界,从骨子里就烂了,任人唯亲,鱼肉乡里,欺行霸市,强买强卖成风,从那些被强卖了田地的黔首口中不难猜到,乡里那些所谓封主,都跟官府有着道不清的关系。”
“真是岂有此理!”
秦落衡同样很愤怒,但他很清楚,愤怒解决不了问题,他深吸口气,让自己保持镇定,问道:“我今晨给你们说过,不要再耗费时间再收集契书上,去查地方的‘钱人’‘封主’,而今调查的如何。”
固这时道:
“我统计了一下,目前我们查出的‘钱人’、‘封主’,共有四十二家,但这些应该不是全部,我今天去田地里观察过,有些人并不敢道明实情,他们对我们依旧充满顾虑。”
“不过这些豪强跟官府应该脱不清干系。”
秦落衡道:
“秦赵两地的仇恨非一时能化解的,他们不愿说,我们自然不能强求,豪强跟官府有没有关系,这一点,我们姑且不论,我们现在一切只凭证据说话。”
“没有证据不要胡乱猜测。”
章豨眉头一蹙。
疑惑道:
“这是为何?”
“界休土地兼并已如此恶劣,跟地方官吏定然脱不了干系,我们既已知道了其中黑恶,为何要对其置之不理?”
秦落衡淡淡看了章豨一眼,冷声道:“我们的确可以拿着这些契书去兴师问罪,但不要忘了,我们的官职并不比他们高,甚至是比他们要低。”
“而且。”
“大秦断案讲证据。”
“没有证据就不能轻易下判断。”
“我们眼下没有豪强跟官吏勾结的证据,就算后续豪强把官吏招出来,那也是后续的事,我们现在只需要着眼当下的事,官吏违法,那需由朝廷出面审判!”
秦落衡收回目光,继续道:“我们调查的已差不多了,明日便去县衙要个解释,农时已过去了不短时间,耕牛和男丁之事,都急需解决。”
“固你等会把界休调查出来的‘钱人’和‘封主’名单给我,我明日有用。”
说完。
便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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