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瓘曾在朝为官数载,又是士族出身,自然知道那个圈子里面的很多秘辛。所以他对他钟会、司马昭的评价,颇为中肯。所谓阴谋,大多因人而定,顺势而行。也只有卫瓘能看清其中门道。其实历史上的钟会长处也在勾心斗角,兵略非其所长,率领十万大军被姜维堵在剑阁,若非邓艾偷渡阴平,蜀国还能摇摇晃晃再坚持个几年。司马昭擅用人,但猜忌心也极重,钟会不在他身边,迟早会生出事端。司马家以诈术而起,其内部自然也尔虞我诈,内斗到极致。士族门阀之间也是明争暗斗,利益盘子就那么大,大家都疯狂往自己碗里扒,你多吃一口,我就少一口,磕磕碰碰自然少不了。凉州处于扩张期,内部虽然有了派系,但还算和谐。一方面是杨峥的铁腕和铁血,有无上的权威,没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另一方面,凉州的士家豪强还没强大到中原那个地步,宣义司、九野营无处不在,他们也有所收敛,至少不敢明目张胆。“此次若是陈泰都督关中诸军事,则凉州将步步艰难,以钟会为都督,则关中不足为虑。”杜预笃定道。钟会是聪明人,聪明人就会想很多,不会像邓艾一样,天天盯着自己,想方设法的要弄自己。“诚如元凯所言,未来两年我军养精蓄锐,静观时变。”杨峥笑道。中原需要发展,凉州更需要发展。一口吞下二十三万人,短期内也没有进攻的实力了。钟会一上来目光就盯着蜀国,这其实也是一个好征兆。回到姑臧,索头部送来的拓跋加容已经等候了数月。杨峥办了一场体面的仪式。郑玄《礼记》注解中有言:妾合买者,以其贱同于公物也。曹爽活着的时候,侍妾送来送去的……但拓跋家的女子非比寻常,这场联姻对双方都很重要。杨峥自然不能以寻常纳妾之礼待之。这一次夏侯止倒是拿出了主母的气量,办的风风光光,全城张灯结彩,从南光门到杨府,准备铺七八里的红毯,以及绫罗布障,吓得杨峥赶紧叫停。官府是有钱,但也不能这么挥霍啊。夏侯止出身顶级豪门,但杨峥是穷苦出身。历史上石崇和王恺斗富,一个弄紫丝布障四十里,一个作锦帛步障五十里……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奢侈之风一旦开启,上行下效,凉州的风气就坏了。杨峥宁愿境内之民天天提着刀斗狠,也不愿天天弄这些玩意儿。夏侯止直接白了杨峥一眼,“都是骠骑将军姑臧侯了,放在前汉,这点东西算什么?”“所以前汉才亡了!曹家不也是如此?先帝大开奢侈之风,曹爽效彷之,是以荒废国事。”杨峥毫不退让,拿出一家之主的雄风。“你是凉州之主,自然你说了算。”见杨峥坚决,夏侯止表面退让,引杨峥到了内府仓房。自从生下儿子之后,夏侯止便强势起来,在内府说一不二。不过也打理的井井有条。仓门打开的一刹那,珠光宝气迎面扑来。黄金、宝石、珍珠、锦绣……堆满了。夏侯止捧着缣帛,念念有词,“敦煌索氏,黄金两千两,蜀锦三千匹,安定皇甫氏,黄金一千两,安定张氏黄金……”越听杨峥脑门越是冒汗,什么叫财大气粗?自己纳个妾,士家豪强钱财滚滚送来……他们也就罢了,还有各郡的郡丞、都尉,以及军中将领……当然,他们没有士家豪强送的多,但也是几十上百两黄金的送。“不是妾身奢侈成性,而是这么多财物,放在库中也是放着,不如拿出来体面一番,再说也没动公库里的东西。”夏侯止娇嗔道。杨峥脸色却难看起来,“所有财礼一概退还!”“夫君?”夏侯止什么都好,但就是喜奢华。这也跟她生长的环境有关。杨峥叹道:“寻常官吏,一年俸禄最高六百石,折合黄金不到八两,他们的钱是哪里来的?”夏侯止一愣,瞬间就明白了杨峥的意思,“不是借的,就是巧取豪夺。”杨峥点点头,“如今凉州生机方起,若是助战此风,则与司马家无异!今日收他们的钱财,明日就要还他们的人情,凉州不是一家之凉州,而是凉州百姓之凉州,今大业未成,将吏沉迷享受,是自掘坟墓也!”“妾知罪矣!”夏侯止冰雪聪明,又肩负国仇家恨,自然知道孰轻孰重。凉州地处东西贸易咽喉之地,这个时代不可能做到秋毫无犯。水至清则无鱼,合理的利益可以被容忍,只要不侵犯到百姓以及官府的利益,杨峥可以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