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喜欢是可以装出来的。
爱也是。
让他猜猜,他在孟棠安心里算什么?
是恨不得替林正源除之而后快的敌人?还是好笑又有玩的玩具?
谢洵竟觉喉中有些猩甜,月光落在半张脸上,半明半昧,他缓缓起身,没再看书房一眼,走了出去。
在徐北侯府住了这么多年,这是谢洵第一次如此走完了整个府邸。
在他的印象中,侯府冷肃淡雅,不迎外客。
如今,到处都是红绸,喜字,处处可见,处处避不开。
白日人声鼎沸的大婚,在深夜归于寂静,独留满目残红。
这些是为孟棠安准备的。
人不在了。
毫无意义。
以至于谢洵这身婚服,站在满目红绸中,都变得可笑起来。
乌云遮住了半边月亮,散发着淡凉昏暗的光芒,小路幽静,寒意随风起,将一张红色剪纸卷了过来,落在谢洵脚旁。
他低眸看去,温柔影子映入眼底,剪纸上的人影笑靥灿烂,醒目又刺眼。
这是谢洵请人重新刻的,数百张,都是孟棠安,全为了却当初遗憾。
没想到,一点用处都没派上。
冷风呼啸,落叶簌簌,在不见星光的深夜,将一声嘲弄笑声碾碎,他慢慢俯身,捡了起来。
指骨隐隐泛白,森然锋利,几次将剪纸攥紧在手心中,薄薄一张纸,碍眼到谢洵恨不得立刻毁掉!
可几次指尖发颤,都没下的去手。
他到底在发什么疯?
月光笼罩着剪影温柔眉眼,好似无数个日日夜夜,对他露出的笑。
他长久凝视着,最后面无表情,手指收拢,一下一下的,硬生生将剪纸撕碎,用力到手心生疼,直到再拼凑不了半分,碎到看不清原样!
他才慢慢松开,冷风呼啸,纸屑漫天,如同一场红色大雪,随风飘扬。
解恨吗?
一点也不。
今日这场大婚,这辈子都不会有第二次的大婚,重视了三个月,亲眼监督,亲身参与。
谢洵算无遗策,万无一失,却在孟棠安身上出了差池。
他唯独没想到,万万没想到。
怎么敢的啊?
是什么都行,为什么偏偏是孟棠安!
迎亲的时候,他只要看一眼,就一眼,都能把她认出来。
谢洵从来不是守规矩的人,这是唯一一次,心甘情愿,就为了守一个破、规、矩,让人在他眼下跑了!
“侯爷。”下人战战兢兢,觉得谢洵这般模样委实骇人,连大气都不敢喘,“这些东西,用撤下去吗?”
“全都给我烧了!”谢洵整个人都沉在阴影中,月光照不到他的身上,仿佛被无情抛弃,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唇齿间挤出来,擦过刀尖,闻声心惊。
孟棠安不要的东西,他凭什么留着?
“是。”
谢洵转身,一步步离开,不知不觉竟走到未见阁,看到那三个大字,方才如梦初醒,脚步硬生生转了个弯,往主阁走去。
他死死攥着手中的白珍珠耳坠,硌的手心生疼也不肯松手,指尖还有未愈合的划伤。
忽然就漫不经心的笑了,背脊孤挺,无人见得眼眶微微泛红,咬牙切齿。
孟棠安。
这事,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