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铁骑凝聚成浑厚的声音,二十万将士奔向远方。
谢洵策马最前方,单手攥紧了缰绳,指骨骇白,秋风呼啸,隐隐能从衣袖下窥见腕间绑着的白色发带,发带一角,是针线生疏青涩、歪歪扭扭绣上的四个字——
吾妻,棠棠。
没有人能够保证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活下去。
此行快的话或许几个月,慢的话或许一年、两年,又或许……永无归期。
上清江从未停止打捞,沿途各处贴满了孟棠安的寻人启事。
徐北侯府关于孟棠安的一切事物照常打理,仿佛她只是短暂离开,很快就会回来。
每隔三月,杨枝花都会亲自带人下江南,将孟棠安需要的物品送到阁楼,再悄无声息的离开。
谢洵在和离书上签了他的名字,放在了竹苑,让下人守在侯府。
倘若有天孟棠安回来了,就让她把名字签了,从此自由身,不误她平生。
他若回不来。
徐北侯府的一切,都留给了孟棠安。
当作他赠与她的,平生遗物。
他会永远想她。
在最爱的那年分别,也在最爱的那年想念,一年又一年。
谢洵将所有心思强行压在心底最深处,将责任付远方山河,深邃坚毅的目光扫过每一名士兵的脸,看着他们的忠心和热血。
他将他们带了出来,也要拼尽一切,带他们回家!
…
阳光烂漫,笼罩着江南一方寺庙。
白裙的弧度划过银杏树下,翩然若惊鸿,蹑手蹑脚的走向后山。
“孟棠安!”
身后一声气吞山河的怒吼传来。
吓得本人差点把桂花酒摔到地上,双手捧着酒,僵硬对上少年的目光,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弯起眼睛:“师兄早呀。”
应明着僧服,光头,在阳光下折射出十分耀眼的光芒,黑着脸。
“你又喝酒!?!这次是贿赂的谁,交出来!”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喝了?”女子白裙轻薄衫,皎若明月跃清江,潋若海棠花靡艳,一眼看去清冷却绝色,抱着酒坛子,语调无辜,“我只是祭奠一下它,又没有喝。”
应明双手抱臂,冷笑:“你看我,像傻子吗?”
“这……这不太好吧?”孟棠安支支吾吾。
“什么意思?”
她在应明的目光下,诚实道:“挺像的……”
“??!”应明不可置信,“孟棠安!你死定了!”
“开个玩笑嘛。”
她生了一双桃花眼,看谁都像是含情,双手艰难的抱着酒坛子比心,字字肺腑:“师兄在棠安心里,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哦。”应明皮笑肉不笑,“我只有喝酒的时候帅。”
“哪里哪里。”
“我要去告诉师父,教你再喝酒!”
炸毛的师兄不好哄。
孟棠安苦恼的叹了口气,在师兄身边转圈圈,一会儿蹦到那,一会儿蹦到这,身影在秋意阳光中如画中人。
随着动作,领口隐隐露出红绳,坠着黑色小巧的骨哨,突然的凑近,明眸皓齿,笑意干净:“二师兄。”
二师兄冷漠脸。
“二师兄。”
“二师兄呀,你可怜可怜你的小师妹吧,大不了……她非常善良大方的分你半坛,一起喝。以后有什么什么好吃的,她真的都要第一个分给你!”
清脆声音悠悠扬扬的穿过银杏树,回荡很远。
应明绷着脸看她。
孟棠安严肃道:“她发誓。”
她天生有让人心软的本事。
“我上次被师傅发现,罚抄五十遍佛经!不行不行,我不能再被你贿赂。”应明念念叨叨,“不听不听。”
“她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
远处声音气势汹汹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