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老头子及其家人一共三十七人，妇孺居多，青壮只有四个，这显然不是全部。

于是李肆大约就明白了为什么这四个老家伙宁死也不配合了。

因为若他们投降，正在为卢氏效力的其他子孙就会受到影响。

心中一叹，李肆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也就有了变化，

“孤王，乃大燕四皇子，当然你们信不信都无所谓，如今异族入侵，大燕皇族像猪狗一样被屠戮，与寻常百姓也没什么区别。”

“门阀世家污蔑孤王为乱军，这其实同样无所谓，因为如今天下，说了算的是他们，但孤王这一路来并未伤害过无辜百姓，反倒是先率军攻破了雁回山上的福生道观，从那里解救出将近两万难民。”

“为了安置这些难民，孤王不得不拿下溪山镇，但就算如此，孤王也守信让溪山卢氏携带随身细软离开。”

“然后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光是溪山卢氏就占据了溪山镇，黄庄集，王庄镇近一半的农田，其他卢氏的亲戚也成了大户，这也就是说，人口上万的溪山镇，人口上万的黄庄集，人口上万的王庄镇，接近九成的人口都是贫民，佃户，乃至长工奴仆。”

“这，便是你们誓死守护，追随的主家，当然，你们作为溪山卢氏的家臣，其实也享受了这般好处，你们，也是造成这般景象的源头之一。”

“所以现在，你们可知你们维护的，不惜牺牲全家人性命都要维护的是个什么东西？或许你们觉得很骄傲，你们觉得自己很高尚，觉得这一切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

说到此处，李肆话锋一转，“老将军卢枫，当年之所以要建造这处山腹密室，是为了让卢氏成为万年门阀吗？孤王这两日观看老将军留下的兵书，心有所感，老将军一辈子，心中所念的，仍然是西征而已。”

“孤王不才，若有一日，当率领百万大军，横扫西域十国，断绝妖魔为祸世间的根基。”

“而在那之前，孤王也会先一步扫清门阀世家，扫清你们这些依附门阀世家，以小忠而忘大义，助纣为虐，鱼肉百姓的家臣，门客，孤王会让这天下万民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老有所养，少有所依。”

“尔等今日种种态度，孤王不会计较。既然不愿效忠孤，那就做个普通人也好。”

“唐琦，带他们离开这里，另外寻院落安置。”

“诺！”

刑司主官唐琦大声应诺，他早看这帮家伙不爽了。

四个老头子及其家眷迅速被带走，他们仍旧是那副样子，倒是他们的家眷里有年轻女子在啜泣，其他人也都一脸惶恐，生怕李肆心里一个不顺，就砍了他们。

但实际上李肆虽然遗憾，却并不怎么在意。

“殿下莫要气坏了身子，这帮老狗往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完全是不识好歹。”

董二呆难得开口道，他是农户出身，自小贫苦，不但对大户没有好感，对门阀世家的好感更是一点都欠奉。

事实上，这不是个例。

且看看如今李肆治下，将近三万人口了，除了最初从雁回山救出来的一万六千人，余者都是溪山镇，王庄镇的佃户长工。

民心就是大势，敢逆大势者，就算不会被粉身碎骨，也注定要被淘汰。

譬如那四个老头子。

因为时至今日，李肆手下并不缺工匠。

目前为止，他已经有了四个4级木匠，程大牛不过其中一个，而只要给他们机会，早晚会升到5级木匠。

铁匠方面，4级铁匠少了点，目前只有三个，但3级铁匠却有15个之多，2级铁匠更是多达154人。

其中大部分都是来自清源县，因为那边有一处铁矿的。

鹿鸣山这边虽然没有铁矿，但溪山卢氏的库存铁料却是足够李肆用上一两年。

“王大锤来了吗？”

“殿下，正在外面候着。”

“叫他进来。”李肆随口吩咐，心中则有一个想法不住翻腾，因为他在犹豫。

“微臣，拜见殿下。”

人高马大，有清源县第一铁匠之称的王大锤很快出现在李肆面前，大礼参拜，他对于李肆是无比感激的，或者说，雁回山中救出来的那一万六千多人，哪个不是对李肆感恩戴德，平均忠诚度都是90+。

“起来吧，看看这里，孤不太了解，你给孤王说说，此地有什么特别之处。”

“是，殿下。”

王大锤起来绕着走了一圈，便激动不已，“殿下，这里能炼钢！您可以看后面的那个烘炉，那不是寻常红炉，能承受极高烈火，其建造所用的砖，都是从安西崔氏购买的，一块就价值百金，其名为耐火砖。”

“耐火砖？”李肆的表情忽然有点古怪。

“这耐火砖是安西崔氏所独有？”

“是的殿下，因为以这种耐火砖建成的烘炉炼铁，可以很容易就能炼制出高品质的钢水，微臣是真的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这种烘炉，殿下，有了这东西，就可以锻造更多锋利的刀兵，甚至，打造出比镔铁全身甲还要好的甲胄。”

王大锤这边很激动，李肆却想起昨晚上周月给他汇报的一件事情。

安西崔氏在五十多年前开始大量种植棉花，并分销天下，利润极其丰厚，他当时没有多想，此刻听闻耐火砖三个字，第一感觉是有穿越者，但旋即又觉得不对，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也是穿越者。

所以唯一的可能是，五十多年前，还有一批历史契约者出现在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