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远的先不说,眼下却有个能赚点零花钱的买卖,可以带着大伙儿试试。
和翠屏阿嬷定好了已经私信他要定制花布鞋的数量和尺码,江小满又委托陈嫂帮他在村里摸摸底,看看有多少人会这门手艺,以及一双鞋大概多长时间能做好,这样他就能根据工时来计算最终的售价大概是在多少。
不过,这个提议却被陈嫂给否决了。
“我怕卖的太贵了人家不乐意买,这样吧,你等我先去问问,依我看要不这样,你就定下来一双鞋多少钱能收,愿意多做的就自己辛苦点,腾不出手的,三天五天做一双,这钱就算的白来的,晚上看着孩子写作业,顺带着也就做了。”
陈嫂生怕江小满跟人谈崩了,把这门买卖给弄黄了,其实前几年入冬的时候,她也学着人家做了棉鞋去镇上摆摊卖,一双鞋十五元,去掉成本能挣个三、五块钱也不错了。
这买卖一年最多只有年前那两个月,很多出门打工的自己来不及做,就会到街上买现成的,过完年就没人买了。可江小满这边,听他说的意思,只要物美价廉,一年到头都能做,那就是一桩稳妥买卖了。
“行!那陈嫂你帮我问问看,春秋的单布鞋我这边按照三十元一双收,秋冬的到时候再看,反正肯定比单鞋高。另外再帮我找几个手艺好手巧的,我这边还有人要自己带花样子定做呢,这个就贵一点,一双鞋我按照花样复杂程度给钱,简单的八十块钱一双,复杂的咱们再谈,你看咋样?”
“还能咋样?这肯定能成呀!我第一个报名!不信你回头拿个花样子来给我试试,我不跟你吹牛,年轻那会儿,连凤凰都能绣!”陈嫂得意道。
“真的呀?那你家里有现成的吗?能不能带我去看看?”江小满没想到还有这等意外收获,一时也有些心痒起来。
“成啊,走!现在就去我家,我给你看我做姑娘那会儿绣的枕巾鞋面。”陈嫂的性格倒是爽利得很,当即就要带江小满回家看样品。
正好翠屏阿嬷这边也聊的差不多了,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江小满怕她接受不了新花样,想了想,以后还是让她做做基础款好了,创新样式还是得多找点像陈嫂这样的年轻媳妇儿。
陈嫂家也是沿河建的两层半的小楼,这边的民宅格局都差不多,因为沿河太潮湿了,顶层都造有阁楼,专门拿来储存粮食防止受潮的。不过陈嫂家条件比不上翠屏阿嬷,整栋楼就只用红砖水泥造了个框架,外面也没有用白水泥和瓷砖装饰过,露在外面的红砖,有的砖缝里都开始长出瓦松了。
进了屋子里,正中间是一个陈旧的饭桌,旁边也是用红砖砌了一个灶台,大概是没钱装窗玻璃,一楼的几个窗户都是用塑料袋蒙起来的,因为通风不好,屋子里有一股霉气,光线也很暗。
江小满略显局促地坐在饭桌边的小板凳上,其实他们家也穷,但因为他爸年轻的时候学过木匠手艺,所以家里的家具都是自己打的,结实又耐用。再看看陈嫂家,唯一的一张饭桌还断了一条腿,下面拿一根颜色不一样的棍子钉上了,还缺了一截,下边垫了一块红砖,饭桌四面的凳子都不是一个样式的,有靠背的也有四方的小凳子,显得寒酸又可怜。
他当然不会因为这个就笑话陈嫂,实际上,在他们郎山,有好些住在山里的人家,连这两层半的砖楼都住不上呢。他自己家也只是两层的土房子,就是那种几十年前用黄泥巴做的泥砖砌的房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在这种老房子里住着,吃饭的时候千万别大声说话,不然能震下来一层灰,家里饭菜上都给你撒均匀了。
陈嫂先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上二楼自己的卧室去,很快就拿了一个老式的包袱皮出来,揭开包袱皮,里面居然是一层层叠好的土绣床品和鞋面之类的绣品,看得出来绣品的主人将它们保存的非常仔细,连边缘裁剪的毛边儿都清晰可见。
再看看这上面的刺绣,也是和翠屏阿嬷用的差不多的手法,江小满知道,这就是他们这里最常见的竹绷土绣了。
江小满是被他爸赶场捡回来的,江有粮一辈子也穷的没娶上媳妇儿,按理说他们家是不会出现绣品这玩意儿的,但,谁让他是被祭巫亲口夸了“有大福气”的孩子呢?
自从江有粮抱着江小满从祭巫家里走出来,这个预言就迅速传遍了四里八乡。
那个时代的山民都很迷信,主要也是穷怕了,一听说老天爷赐了一个“有大福气”的孩子给他们,住在附近的乡亲们都想来结个善缘。
一个襁褓中的奶娃娃,送什么礼合适?
除了自家的老母鸡和鸡蛋、挂面之外,送的最多的就是自家做的小衣裳小被子什么的了,郎山这边的习俗就是这样,给小孩子用的被褥衣裳都要绣上些五毒之类的图案,江小满从小到大的衣裳鞋袜都是这么来的,对于这种本地土绣手法简直不要太熟悉!
“好!太好了!这个真好看!”江小满眼眶微红,想到了他家樟木箱子里那些左邻右里的婶娘阿嬷们给自己做的那些小衣裳,这一刻,他想,就算是为了从小到大四季不缺的那些衣裳,他也要去拼一把!
唐老板能做得成的事儿,他未必做不成!即便学不了十成十,能给乡亲们挣点儿买肉买面的零花钱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