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
那真的是一团火。一团舞动的,窈窕的烈火。赤红色是她的舞裙,而橙黄的炽热则化作了她的身体曲线,以近乎极限的灵巧和技艺,她随音乐舞动时身下的篝火也随着摇曳,光把所有人欢笑的影子投落。
厄兰兹见过畸变离奇的怪物,也感受过被邪神耳语的折磨,在书上读到过不计其数的残酷死法,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番美景。
红月下,黑海上婆娑的火。
那舞娘欢笑着,骤然间飞向了他。
灵性预兆没有提醒,证明她应该没有恶意,她停在厄兰兹面前一段距离,伸出了自己的左手,环绕着篝火的海盗们开始起哄,他一时间没有听清,直到这些话语开始齐整地汇成一片——
“和她跳!”
“跳吧!新来的!”
跳舞?!
被这么一番怂恿弄得有些错愕,厄兰兹本打算抬手离开,却被那姑娘握住了右手,脚底的地面突然变得滚烫起来,让他下意识挪开半步——
先是左脚,然后右脚,然后又是左脚...
在一次次的挪动和调整下,厄兰兹意识到那是她在教他跳舞。似乎只要触到她温热的手心,就会自然知道舞步和身体要怎样配合,知道怎么契合彼此的节奏,直至一切都融洽似炉火的核心。
一切熔融一体。
他们从甲板的边缘,迈着从笨拙到逐渐轻巧的舞步,在几个踮脚间挪移到甲板前端,白天见过的伯尼此刻扯着嗓子唱起了一首奔放的情歌。
数个行板转快板间,舞步随之热烈,加快了步伐,她后退半步,厄兰兹便跟着前进半步,两人交错着改变步伐,身影在火焰飞旋间交换又重叠。
五弦琴播奏一声,舞步便又突然间收敛,厄兰兹自觉地后退,作为她的伴舞而等待,左旁步,前进抑制步,右旁步,在身体和脊柱的运动下,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饱含力量。
他们就这样跳到了一支舞的末端,她温热的双手突然紧握住厄兰兹的双手,随着腰肢发力,他们旋转起来——视线和四周都模糊了,只有她日冕般的长发拉长成了光带,笑容则定格成永恒。
乐声越来越快,他们转动得也越来越快,直到海盗们也看得出了神。
一曲终了,她跃到篝火上,皓齿间是纯粹的笑意,鞠躬告别后化作一簇火,倏然地消失了。
厄兰兹有些迷糊地坐到了海盗们中间,身边充满了他不能理解的喧闹声。这一切似乎都太美好了点,以至于像是一个没有做完的幻梦,却又真实得难以否定。
“感觉像是在做梦,是吧?”
一个穿着老式正装的海盗擦燃了火柴,点起一根拜朗风情的卷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想当初我也是这样。你别看那些家伙们笑你,他们自己那时候比你滑稽多了。”
他用烟头指向另外几个窃笑着的海盗,给厄兰兹端了一杯淡啤酒。在海上,这种东西往往会取代淡水的地位,作为便于储存和携带的饮品。
“谢谢。”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酒杯,尽可能不惹人注意地放到嘴边抿了一口,没有咽下去,然后把没有减少水位的杯子放到不显眼的手边。
厄兰兹环顾了一圈坐着的海盗,他的窥秘之眼已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直接断定对方所属途径的序列,目前来看,他们大多看起来都集中在序列七到序列六,只有两个序列五。
并且和他预料的不太一样,这里的非凡者有各种途径,和贝尔纳黛相同的窥秘人途径反而没有几人,这倒是相当蹊跷...
“哈,是不是觉得和你想的不一样?没有几个会施法的?”
对面那个海盗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厄兰兹这才开始用正眼看对方——他长着一张弗萨克人的面颊,脸则因为长期的风吹日晒而变成了麦色,眉毛有些滑稽地连成了一条线。
“的确。毕竟我认识‘神秘女王’冕下是因为她的要素黎明。”
“也难免,看你这打扮就知道。别看现在就这群花花公子,要是真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我们,一眨眼就能有一打的半神出现!”
虽然这话里面多少带着有点海盗吹牛的成分,也有可能对方对半神这个概念并不清楚,但也从侧面证明了要素黎明本身作为一个第五纪的组织,能和从第四纪就存在的摩斯苦修会互相对抗,必然是有所特殊之处的。
只是现在为了和苦修会对抗,大部分的主力集中在陆地上而非黎明号上,并且如果真的需要,贝尔纳黛和她手下的半神可以在一瞬间抵达战场——甚至可能不依靠灵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