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帝王家(2 / 2)

临到瑞和殿门口,都能听到殿中嘶吼声传来,卓远脚下微滞。

周围的宫人都被遣散开来,只剩了东宫的心腹。

离得远,殿门又阖上,殿中说什么根本听不清楚,却能听出是涟昀的声音。

涟昀的情绪不稳定。

卓远深吸一口气,推门入了前殿

殿门“咯吱”一声推开,寝殿中涟昀的声音正好传来,“那你不如问问你心目中受万民爱戴,一心只为了江山社稷,一手提拔了诸多寒门学子的陛下,问问他先太子是怎么死的!”

卓远没想到入殿就听到这句。

殿门“咯吱”的尖锐声,似划破了涟昀这声之后的空洞。

寝殿中的涟昀,许黎和天家三人,应当都知晓是他来了。

顿时,寝殿中死一般的沉寂。

卓远只觉似是下一刻,随时都有可能听到让人心惊胆颤的声音。

寝殿中,涟昀头疾犯了,越发难忍,先前的一番话后,寝殿中许黎也好,平帝也好,都没有应声,涟昀轻嗤,“父皇,你倒是同许黎说啊,先太子是怎么死的,这世上,还有比你更清楚的人吗?”

涟昀言罢,卓远整个人都僵住。

脚下不由顿住,如万千藤条牵绊一般,根本动不了,脑海中莫名升起一股寒意,仿佛从心底深处窜出一般。

先太子是许黎的学生。

这些年,许黎从未放弃过调查先太子的死因。

而其中蛛丝马迹都指向涟昀,因为天家袒护涟昀,所以许黎辞官,还曾轰动朝堂……

但卓远如何都没想到涟昀口中这句话说出的时候,带来的震惊,骇然,和细思极恐。

卓远尚且如此,寝殿中,许黎更似一脸难以置信般看向涟昀,而后又看向天家。

病榻上,平帝已经憔悴如厮,许黎很难将他同方才涟昀口中的话联系到一起,许黎不信,也不肯相信,“殿下可是糊涂了!当日有内侍官亲口告诉我,见到殿下同先太子一处,都在水中,我说服了内侍官同我一道到殿中对峙,后来这个个内侍官就忽然暴毙,再没有旁人能证明我听到的事情!但是你我心知肚明你,是你,是你杀了先太子,即便所有人都替你开拓,但我不会信!这个公道,我在一日,就会替先太子讨回一日,即便没人再想替他讨回这个公道,我还在!”

许黎咬紧牙关,眼中悲愤得通红。

涟昀轻哂,原本头疾就作祟,如今听到许黎这番话,更似急火攻心一般,“许黎,你好好用脑子想想!你说的内侍官答应同你一道到殿中对峙,你是告诉了我,还是告诉了我父皇?内侍官忽然暴毙,是我想让他暴毙,还是我父皇想让他暴毙!”

涟昀的话突如其来,却似一石激起千层浪在许黎心中掀起道道涟漪。

当日,他确实只告诉过天家。

也告诉过天家,内侍官的名字。

但怎么会?

许黎心中头一次升起怀疑,他从未有过的怀疑,也不应该有的怀疑!

不可能!先太子是天家的亲生儿子,先太子死的时候,天家悲痛欲绝,几日几夜没有合过眼,也一直在打捞出先太子的地方抱着先太子坐了整整一日。

怎么可能!

许黎颤颤看向天家,方才他一直以为的,似是因为这一段时间的软禁,整个人都憔悴不堪,但眼下,又忽得蒙上了另一层猜测。

涟昀冷笑道,“是,没错!内侍官是见到我和先太子一起,都在水里,但是许黎,那是因为我父皇找人推他下去的!我是恨我先太子,恨他母亲杀了我母亲,但我还是救了他,因为他还只是个孩子!但是后来怎么样呢!他还死了!因为想他死的人,是他父皇!因为他父皇不需要一个带有何家血脉的孩子!在亲生儿子和他的江山社稷威胁之间,他选择了死自己的儿子。”

许黎如遭雷击!

涟昀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卓远喉间重重咽了咽,指尖也微微攥紧。

在寝殿外,没有迈进最后一步。

更不敢想眼下许黎的表情。

自始至终,天家都没有应声,许黎脚下踉跄,仿佛心中信念被戳碎。

平帝整个人形容枯槁。

涟昀的一番话,似是也将他带回了早前无尽黑暗的几日,仿佛还能想起太子打捞起来时,他抱着他坐在湖边一整日的场景。

他不寒而栗,指尖死死掐如掌心间,整个人如同掉落深渊谷底一般,咬紧牙,声嘶力竭道,“朕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何家把持了半壁江山,朕不这么做!你们的性命能留得下?!”

“君要臣死!”

“他死得其所!”

平帝的怒喝声中,整个人都在颤抖。

许黎踉跄后退,眼底猩红,似多少年来一直坚持的信仰在心中化为齑粉!

而听完平帝的话,涟昀的头疾加重,头痛欲裂,却笑得越发狰狞而恐怖,“虎毒尚且还不食子!你连一个儿子的命都不顾及,哪里会顾及旁的儿子性命?”

涟昀笑得双目通红,“你顾及的是自己的皇位!你顾及的是为二哥和涟媛的生母报仇!你顾及得是何家的势力太大,让你寝食难安!你顾及得是怎么做,才能让你的皇位永固!你顾及得是先太子不死,有一日何家会死灰复燃,所以这个儿子一定要死!然后换来你的高枕无忧!怎么,亲手杀了自己儿子的感觉忘了吗?”

“你住口,逆子!”平帝怒不可遏,但怒火涌上,气得连连咳嗽。

涟昀却大笑,“许黎,你满意了吗?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吗?你恨了我这么多年,想我早死,如今怎么样?我问你怎么样!这就是帝王家!这就是帝王心术!你以为他为什么看重你!看重你的才学?看重你的才干?许黎,他只是看重你出生寒门,看重你重感情,看重你易冲动,他拿你当棋子,从一开始,他就想杀了先太子,所以让你做太子太傅,让你一直去查太子的死,让人看到他对寒门学子的包容,看重,借此打压京中的世家,豪门,权贵!许黎,你从头到尾就是一颗棋子!只有你自己拿自己当成先太子的老师!自作多情!”

许黎面如死灰,眼中悲愤,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涟昀已经头痛欲裂!

却从未觉得头痛欲裂也有眼下这般畅快过,“许黎,你是学富五车,你是很有才华,但你不够聪明!你年纪轻轻被他捧到了这个位置,根本没有在朝中历练过,你太容易被左右,也自持清高,只相信自己相信,这朝中,像你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有利用价值,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你以为我为什么容得下你!我容得下你一次,容得下你两次,是因为我答应了人不杀你,但你要一直找死,我今日就可以在瑞和殿杀了你!”

许黎看他,“那四殿下和七殿下呢?也是天家杀的吗?国公府那场大火不是太子让人放得吗?那场大火京中死了多少人,太子知道吗?七殿下还是个孩子,太子你又知道吗?!”

涟昀已经丧失理智,“孩子?就因为她是孩子,所以等父皇扶她上位之后,我就不会死?”

许黎语塞。

涟昀又笑,“还有老四?你知道老四做过什么?许黎,我方才才说你是有才华,但是不够聪明,你怎么不想想,若是没有信任的人,你的好学生,先太子,怎么就会自己落到水里去?”

许黎全然僵住。

涟昀疯笑,“老四多会揣摩父皇的心思?他才是最像父皇的一个!我父皇多厉害的一个人,我母亲死的时候,他眼睁睁看着,让我母亲的死,麻痹母后,麻痹何家,但是二哥和涟昀的母亲死的时候,他却像发疯一样护着!可我最喜欢的人,他都送她去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