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时日还早,卫宁上了马车,便直向卫府而去。透过车窗,可见沿路街道民宅修葺好了大半,买卖集市总算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繁华。行走街上的百姓大多是这个时候出来采买,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毕竟安邑始终没有被哪路军阀攻破,血腥的屠杀,还没有深深印入他们的脑海。
人流的增多,意味着河东元气渐渐恢复,天下的大乱,流民多往安定之所逃奔,事实上,除去了河东,兖州大乱祸及百姓迁徙,还有大半向司隶洛阳而走。
本该是饱受昔日董卓西迁刮地三寸的一片焦土,却是否极泰来,成为了中原四州流民们不多的寄宿之地。汉人总是有一双勤劳的手,为了生存下去,坚忍不拔的毅力使得他们能在一片荒芜上,重新耕耘起富饶的土地,倘若能给他们十年,二十年的时间,洛阳一带,或许还能真正的恢复生机。而没有诸侯占领这块土地,少了苛捐杂税,想必要快速的发展起来,也要不了多少时日。
但,卫宁却是知道,恐怕要不了多久,洛阳这块最后的避难所也将不复安宁了。
这个时代,生活在最底层的民众,要想得到真正的乐土不过只是一种奢侈的幻想。他们在统治者眼中不过只是一群予取予求的待宰羔羊,即便能够跳出,牧羊人迟早也会将他们赶回笼中。人口,始终就是一笔让人垂涎地财富啊……
短暂的安定。即便是要从零开始,一个小心地愿望,也是这个时代绝对的奢求。
卫宁望着安邑大道两旁,无数衣衫褴褛的难民百姓,手捧着瓦片,凄苦的乞求路过的人施舍一枚两枚的铜钱。微微叹了口气,只能无助的放下了车帘。
涌入安邑的流民实在太多,冀州,兖州。豫州几乎周边所有的地方都是战火绵绵。陈宫早已经严令不准放难民入城,可早期进来地流民还未安顿,城外又顶起了无数地帐篷。
人口增多固然是好事,但这些人力不能在短时间内转化为河东根本的元气,便是大害。现在也只能依靠河东积攒多年的存粮,渡过这段时日吧……
摇摇晃晃,卫宁的思索随着马车停稳戛然而止。典韦粗犷的声音传来,卫宁这才从车上爬起身来。
几乎还没下马车,便见一小团绿蒙的娇小身影,欢天喜地的鱼跃而来,卫宁微微一笑,跳下马车,一把将女儿抱入怀中。
“怎么,今日不在念书,却来迎我?”卫宁摸了摸卫娴地脑袋。笑道。
“典叔父早派人来告说父亲今日要早归,娴儿便来前门迎接父亲咯……你这几日都不陪娴儿玩耍,今日可别想逃了!”卫娴眼睛眯成月牙,一把逮住卫宁的胡须拉扯,不依不饶道。
卫宁吃痛,眼睛几乎流出泪来,“哎哟……别扯啦。别扯……宝贝。今日父亲陪你便是,陪你便是……”
卫娴满意的看着自家老爹哭丧着脸的模样。拍了拍小手,就这样坐在卫宁臂弯上,环上他的脖子,环顾左右半晌,这才神神秘秘悄声道,“父亲,今日娴儿在后门捡回了一个人呢?”
“呃?”卫宁一愣,“捡回一个人?”
“那傻小子可好玩了,给他一个拳头大的馒头,便对人家一直磕头告谢,最后两口就吞下,差点便噎死在那了,你不知道他两个眼睛都快翻白了呢……哈哈。哦,对了,那傻小子还送了娴儿一样好玩事物呢!父亲你看!”卫娴眉飞色舞嬉笑起来,又从腰间小袋中取出一件东西递给卫宁,接着皱起细月眉梢,摇了摇卫宁脖子求道,“不过三叔说不让他留在府中,要将他赶走呢……父亲,你让他留在府里还不好?”
“你娘亲知道么?”卫宁皱了皱眉头,空出一只手来接过卫娴掏出的玩具。却是一个竹制的模型,风车带动假人,可摆出几种不同姿势,卫宁虽见怪不怪,但却是知道,对于这个时代的孩童来说,这样一个事物简直便如珍宝般了,而让卫宁惊讶地各个关节竟是异常精巧,显然制作者有不俗的手艺。
可卫宁脸色依旧有些不喜,如今安邑并不太平,闲杂人等岂能随意进出,卫三将人带入府中便已经是重罪了。
卫娴显然没发觉到卫宁的不悦,依旧道,“娘亲今日与琰姨随祖母出外替父亲求道问卦,还不知呢。哎呀……父亲,好不好嘛?”
卫宁想到卫三毕竟不该是没有分寸的人,这才抱着卫娴,脸上勉强笑道,“且先进去再说,父亲忙了一日,总该喝口茶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