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业(2 / 2)

“是不怪他们,”克拉里夫人喊道,“我怪那些女人。她们没有权利夺走我们的生计。曼努埃尔先生,你是和我们平民百姓站在一起的,你不是他们那些特权阶级;要是你允许这些工贼[4]把我们这样的人逼得走投无路,整个国家会怎么想?我就问问你,这样公平吗?这样正当吗?”

“但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总统说。“我总不能把她们在房间里关上三十天吧。要是这些外国人不知检点,难道还是我的错吗?”

“没钱的姑娘另当别论,”拉葛妲说,“她得吃饭。但那些女人全是心甘情愿做这些事的,不懂,我一辈子也想不明白。”

“是这条法律太糟糕,太邪恶了。”卡门西塔说。

总统一下站了起来,双手叉腰。

“你们要我废除一条给这个国家带来安宁与富饶的法律,想都不用想。我来自人民,我也是被人民推选出来的,祖国的繁荣我会永远放在心上。离婚是我国的支柱产业,要么把我杀了,否则我是不会废止这条法令的。”

“哦,圣母玛利亚。真的要到这个地步吗?”卡门西塔说。“我可是有两个女儿在新奥尔良的修道院里啊。唉,做我们这行的,难免有些不开心的事情,但我想到我的女儿能嫁得好一些,等我退休的时候她们能继承我的产业,多少是种安慰。你以为我把她们送进新奥尔良的修道院不用钱吗?”

“还有,要是关了我的场子,我在哈佛的儿子谁替我养,曼努埃尔先生?”拉葛妲问。

“说到我呢,”克拉里夫人说,“我无所谓。回法国也行。我亲爱的老母亲八十七了,说还有很多年好活是假话。要是剩下的日子我能陪在她身边,对她肯定是种安慰。但我痛心的是这件事太不公平了。你在我那里度过了许多愉快的夜晚,曼努埃尔先生,我实在是难以想象你会让我们落到这步田地。你自己不也告诉我,当你作为荣誉嘉宾走进曾当过童仆的那个地方,是你一辈子最骄傲的时刻吗?”

“我并不否认。我当场就请所有人喝了香槟。”曼努埃尔先生在大厅里来回走动着,一路耸着肩,因为深陷在思考之中,他时不时还做起了手势。“我是从人民中来的,我也是人民推举的,”他喊道,“这些女人确实就是工贼。”他朝自己的秘书们做了个夸张的手势。“这是我政绩上的一个污点。让这些毫无技能的外国劳工抢走我们正当工作、勤勤恳恳的百姓的生计,违背所有我信奉的原则。这些女士来找我,寻求我的保护,一点错也没有。我不会允许这样引起民愤的事情继续的。”

这段演讲当然非常直率深刻、振奋人心,但在场的听众也都知道它什么都没改变。克拉里夫人在鼻子上补了点粉,拿出随身的小镜子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气势不凡的器官。

“当然我也知道人性是怎么回事,”她说,“我很理解这些女人有大段时间难以消磨。”

“我们可以建个高尔夫球场,”其中一个秘书试探着说道,“不过也只能占掉她们白天的时间。”

“要是她们要男人,为什么不能自己带男人来啊?”拉葛妲说。

“哎呀!”总统喊了一声,突然就站住不动了。“有办法了。”

他今日之崇高地位可不是凭空获得的,这个男人有的是想法和谋略。总统一时间神采奕奕。

“我们会修订法律。男人要来的话还是像以前一样畅通无阻,但女人必须由丈夫陪同,或携带他们的书面许可。”他看见秘书一脸的震惊,摆了摆手。“但移民局会收到指示,要给丈夫这个词最宽泛的解读。”

“圣母玛利亚!”克拉里夫人高呼。“要是她们带着朋友来,那个朋友一定会确保没人来夹缠她们,而我们的宾客又能回到那些曾让他们乐不思归的地方了。曼努埃尔先生,你真是个了不起的人,他们很快会给你立一座雕像的。”

很多时候,是最简单的对策解决了最可怕的困境。按照曼努埃尔先生的提议,他们简单地修正了一下法令,宽阔和明媚的首都,自由而独立的国家,继续享受着繁荣之神的眷顾,克拉里夫人得以继续在造福百姓的岗位上做出自己利润丰厚的贡献,卡门西塔的两个女儿完成了在新奥尔良修道院昂贵的学业,而拉葛妲的儿子也成功地从哈佛毕业了。

[1]收录于1936年出版的短篇小说集《四海为家之人》。

[2]美国航运公司,创立于1899年,主业贩卖香蕉,对中美洲的历史发展有一定影响。

[3]此处原文为西班牙语,本篇以下仿宋体字皆同。

[4]Blackleg,本义指那些在同伴罢工时,依然工作或被雇佣来顶替罢工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