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 会(1 / 2)

失乐园 渡边淳一 0 字 2022-05-30

 从大年夜到元月二号,久木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这是从未有过的。

当然,并不只是和妻子两人过年,女儿知佳携丈夫来与二老共度除夕,笑语欢声,过了一个热闹的元旦。

可是,二号女儿、女婿一走,家里立刻冷清了下来。

虽说随着年纪的增加,夫妻间的对话日益减少,可是,怎么会这么安静呢?

久木现在没有那份心情主动跟妻子说话,妻子当然也很体谅他,从不表现出特别的亲热。

三号下午,和妻子两人去参拜神社,这是一年之始的习俗,仅此而已。

神社位于开车十分钟左右的居民住宅区里,来这儿参拜的都是住在附近的人。

久木和妻子并肩站在神前,各自祈祷各自的。

久木首先祈愿今年一年能平安健康,其次希望和凛子的恋情能进一步加深、持久下去。

身旁合掌祈祷的妻子想的是什么呢?一定是希望自己身体健康、工作顺利,或者早日抱上外孙子,以及久木所不知道的秘密。

然后抽了签,妻子抽了个大吉,久木是小吉。

妻子难得抽到一回大吉,满面笑容,久木对小吉也不在意。

这就算尽了做丈夫的义务了,回家后久木马上又要出门。

“我到董事家去拜一下年。”

久木换上了崭新的西服,告诉妻子说是去董事家拜年,其实只是个幌子。

他和凛子约好了今晚六点在横浜饭店见新年第一面。

去年岁末丧父的凛子,正月应该是在娘家过的。

长兄继承了家业,母亲孤单单的,所以凛子得去陪伴她。

电话里听凛子这么一说,久木就想问问她的丈夫,话还没出口,凛子就告诉他:“就我自己回去的。”

看这情形,她丈夫也回自己家过年了,得知她没和丈夫在一起,不管怎么说,久木轻松了不少。

只是凛子不同意元旦头两天见面。

开始的时候,她借口“没有时间”、“特别忙”等打马虎眼,其实恐怕还是对去年年底守灵时那次的强行约会耿耿于怀。

“那次都怪我。”

久木一再地道歉之后,好不容易才约好三日晚上,在上次去过的“未来港口”的饭店大厅里碰面。

然而久木还是放心不下,刚到元旦,又打电话给她,确认了一遍。但既然她说“知道了”,就不会不来的。久木这么安慰自己,草草拜访了董事长,就急忙告辞,提前到达了横浜的饭店。

正值正月期间,大厅里身着节日盛装的女性花枝招展,洋溢着新年的热闹气氛。今天又是新年第三天,有的家庭正在准备退房回家。

新来的人和要走的人混杂在一起,大厅里熙熙攘攘,久木坐在靠边的一张沙发上,不经意地看着门口。

快六点了,凛子该到了。

今天凛子会是什么打扮呢?

久木惴惴不安地又看了一眼入口处,只见旋转门那边出现了一位和服装束的女性。

久木蓦地站起身,看见凛子从旋转门里走了出来。

今天的凛子穿着白色打底的和服,配着豆沙色的腰带,手上搭着貂皮披肩,走近一看,从和服的前胸到底边上,点缀着一枝枝梅花。

久木迎上前去,问了句“新年好”,凛子也轻轻问候了一句。

“你穿这件和服真是美极了。”

凛子羞涩地微微低着头,从凛子的脸上已看不出守灵之夜离开时那凄然憔悴的表情了。

“咱们到楼上去吃点东西吧。”

久木对横浜不大熟悉,所以就在饭店的餐厅订了座位。

上到顶层的餐厅,两人面对面坐在靠窗的座位上。

还是新年期间,一家一户来吃团圆饭的比较多。久木根本不在乎周围的目光,凛子也满脸无所谓的样子,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或者说胆子越来越大了。

久木点完菜后,和凛子喝起了白葡萄酒。久木道:“我以为你不会来呢。”

“怎么这么想啊?”

“我也说不清,总觉得……”

那天晚上久木强迫凛子做那件事,也许让他心有余悸吧。既然凛子现在来了,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新年在娘家过的吧?”

“嗯,去陪陪我母亲。”

看来新年期间凛子和夫君是不在一起了。

“差不多安定下来了吧?”

“差不多了,就是妈妈还没过那个劲儿。”

父亲去得太突然了,凛子的母亲一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那你就住下去吧。”

“我当然可以啦。”

凛子简洁地回答了这一微妙的问题。

先上了个清蒸牡蛎,席间立时飘散着香槟酒的馥香。

久木在董事长家几乎没吃什么,感觉肚子有点饿了。他又要了杯白兰地。

“咱们认识有一年了。”

久木是去年正月认识凛子的,那时只是一般关系,偶尔见个面,吃吃饭而已。

回顾这一年来,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至少去年正月的时候,他没有料到会和凛子发展到这么亲密的程度。

“同为一年,却全然不同啊。”

有的一年令人刻骨铭心,也有的一年平淡无奇。从这个意义上讲,过去的一年是久木一生中最难忘的一年了。

“再暖和一点,咱们还去热海怎么样?”

和凛子最初的结合,是去年到热海去看梅花之后。

久木早就想去看梅花,便随口约了她,没想到,她也一直就想去,于是他们尽情观赏到了早春绽开的梅花。后来回到东京,吃完饭,在酒吧喝酒时,久木不想放凛子回家,直接带她去了旅馆。

不知是此前两人已见过多次面,还是鸡尾酒的作用,凛子稍稍抵抗了一下就顺从了他。

回想着那时纯真无邪的凛子,久木深情地望着她的脸。

“你穿这和服真好看。”

从左胸一直到和服腰带,点缀着朵朵梅花,和华丽的樱花相比,梅花的淡雅文静和凛子十分相配。

“这是年底做的,为了在今年过年的时候穿。”

赏梅之后他们定的情,新年伊始,凛子穿着这梅花图案的和服来赴约,更撩动了男人的心。

西餐汤端上来后,凛子悠然地喝了起来。那优雅的坐姿,喝汤的架势,举手投足都给人以美感。

久木看得着了迷,小声说:“还是觉得梅花比樱花更适合你啊。”

“怎么讲?”凛子停下了喝汤,问道。

“樱花当然美丽,但是太过奢华,咄咄逼人。比较起来还是梅花娴雅温柔,让人喜爱。”

“梅花太素朴了吧。”

“不,梅花气质高雅,特别清纯。”

“古代人说的花,就是指梅花吧?”

“奈良时代以前是梅花,到了平安时代,樱花被捧了起来。不过梅花不仅仅花好看,花枝造型也很美。”

凛子点点头,低头看了看和服下摆。

“这套和服下面只有枝,没有花。”

“用画匠的话来说,叫作‘樱花画花,梅花画枝’,梅花是以凛然不俗的枝丫之美取胜的。”

久木由此想到一句和歌。

“有一首咏梅的好诗句,就是石田波乡[1]的‘梅花一枝犹如仰卧之死者’。”

说完,久木才意识到凛子的父亲刚故去,便道:“这首和歌并不是意在用梅花描绘死者,而是要表现梅花所具有的那种清冽、庄严的韵味。樱花含有流于人情的脆弱感,而梅花则清雅闲寂、充满张力,能够传递出其人的真情实态。”

“是有这种感觉。”

“太不可思议了。”

“什么呀?”

“没什么,突然想起来了。”

一瞬间,久木脑海里浮现出了凛子那缭乱的身姿。应该将其比作梅花好呢,还是樱花好呢?若是比作梅花的话,就是一簇上下腾挪、癫狂乱舞的梅花了。

这些妖艳的念头一闪而过。久木为了拂去这些杂念,一边用刀叉吃着烤鸭肉,一边问:

“今天去参拜神社了吗?”

“还是居丧期间,没去,你呢?”

久木没提和妻子一起去的,只说道:“去了一趟,抽了个小吉。”

“去年你好像也是小吉吧?”

“你的记性可真好。”

一年前的正月,久木和凛子去了赤坂的日枝神社,那天是一月十日,已过了参拜的时候,就在两人一起拜神、抽签之后,觉得一下子亲密了许多。

“那么,今年就不去了?”

“去是想去,但今年还是不去为好。”

久木点头同意,又随口问道:“你丈夫呢?”

“他不去。”

久木一听凛子这口气,不由地停下了手里的刀叉。

“他是女婿,没那么严格吧?”

“不是因为这个,他从来就不做没用的事情。”

“没用的事情?”

“在他眼里,参拜神社、抽签之类都是无聊的事。”

“也是,他是科学工作者,所以……”

“也许吧。”

凛子的语调相当冷淡,久木转了个话题:

“你打算在横浜待到什么时候?”

“明天回去。”

“那么快就……”

久木以为她还得再待两三天呢。

“你丈夫的大学还没放假吧?”

凛子微微摇了摇头,提高了声调:“可是,猫在家等着我呢。”

没想到凛子是专门为了猫才回家的。

“这么说你丈夫他不在家了?”

“元旦回他父母家了,两天后就在家了。”

“就他自己……”

“他要是不待在自己的书斋里,就没着没落的,整天泡在书堆里他才觉得幸福呢。”

“他是科学工作者……”

凛子没再说什么,久木喝了口葡萄酒,说道:“有你丈夫在,还怕猫没人管吗?”

“当然了,他对活物从来就没有一点兴趣。”

“他不是医生吗?”

“所以才不待见猫呐。去年有一次莎莎尿不出尿来,我还带它去医院看过病呢。”莎莎是那只猫的爱称。

“你猜当时他怎么说,他说去医院也是白搭,最多凑凑合合看看哪儿有病,又治不好,甭管它算了。可是,我带它去医院看了看,好点了。这回他又嘀咕医疗费太贵了。”

“猫狗都没有健康保险一说,医疗费就特别贵。”久木说道。

凛子皱起眉头说:“可是猫也难受呀,不给它治病多可怜呐。”

“那是,猫也是家庭成员之一呀。”

“交给他的话,弄不好会拿去做动物实验呢。”

“不至于吧。”

“反正他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

服务生来给久木和凛子的杯子里斟满了葡萄酒。

窗外是一片灯海,久木一想到每个灯光底下都住着人家,都有一对对男女在颠鸾倒凤,不由产生了莫名的恐惧。

可以肯定地说,这些情侣有的情投意合,有的貌合神离。

凛子和她的丈夫算是其中一对儿貌合神离的夫妻吧。

眺望着眼前的金灿灿的灯火,一个想法渐渐在久木心中清晰了起来。

以前他一直不明白凛子为什么会跟自己要好,总以为她是厌倦了自己的丈夫,想要找点刺激,才红杏出墙的。

可是听了凛子的这番话,发觉她并不是出于消遣或轻浮的心理。凛子的丈夫冷漠而清高,对参拜神社、抽签等完全不屑一顾,对猫狗之类的宠物冷若冰霜,根本不去理解凛子的心情。

听起来都是些微不足道的琐事,然而对当事者而言,就不是小事了。在这些问题上,没有大道理可讲,它涉及人的感性认识和价值观,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妥协和沟通的。

凛子的丈夫外表潇洒,年轻有为,早早当上了副教授,但是,在性格和感觉方面和凛子似乎不大合拍。

或许是对丈夫的不满和抵触感,使凛子向外寻求,这才和自己亲近起来的。

久木沉思的时候,凛子也轻轻地倚着窗边向外眺望街景。

久木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思已被凛子看透,便转过身不再看窗外,凛子也收回了视线。

“真是无奇不有。”

久木就像在概括刚才的谈话,凛子听了,说道:“对不起,净跟你说些鸡毛蒜皮的事……”

“哪里,这正是我想听的。”

久木并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因此放宽了心。

“好了,今天是新年,不谈那些了。”久木端起酒杯跟凛子碰了碰杯,“祝你今年交好运。”

两人又碰了一下杯,久木一本正经地说道:“今年会是什么样的一年呢?”

“你是说我们吗?”

“今年想要更多地在一起,更多地去旅游。”

见凛子赞同的样子,久木说了句:“希望能更长久地待在一起。”

他顿了一下,又叮问道:“你能行吗?”

“那还用问。”凛子答道,忽然又反问他:“可是照这么下去会有什么结果呢?”

“你的意思是……”

“我们俩……”

对这样直截了当的问话,久木一时答不上来。如果拣好听的说当然容易,可是对于现在的凛子来说,那种暧昧的回答是行不通的。

男人要求更频繁更长久地来往,女人也愿意交往下去,于是海誓山盟、情意绵绵,陶醉在恋爱之中。可是一旦冷静下来,面对残酷的现实时,就会遇到一个又一个的难题。

或许有人认为,陶醉在爱河里时不必探究这个问题。

显然这是好幻想的浪漫主义者的想法,什么实际问题也解决不了。因为根本就没有现成的答案,所以不愿正视这个问题。

可是,热恋中的女人是不喜欢这种暧昧态度的,因为性在本质上是要求黑白分明的,模棱两可的回答是不能说服人的。

如果两人就这么继续热烈相爱下去会有什么结果呢?

随着更多地一起出去约会、旅游,两人不在自己家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多,那么最后呢?

最后两个人会更牢固地结合呢?还是落个惨不忍睹的下场呢?或者一起堕入地狱的深渊?

如果继续追问到底会是哪种结局,久木是没有精力和勇气来面对这个难题的,他干脆换了个问题:“今天不回去行吗?”

“……”

“就在这儿住一晚吧。”

虽然对于女人提出的问题未作出任何回答,但男人告诉自己,先住上一晚再考虑刚才那个问题也不迟。

主菜撤下之后是沙拉和奶酪。以往每到快结束就餐时,都是赶紧考虑下一步的安排,心里老不踏实,可是今天晚上早已安排就绪了。

对久木的建议,凛子不置可否,内心很矛盾。久木知道在这种情形下,不必非要问得那么清楚,自己决定就行了。

他默默站起身来,去入口处的结账台给服务台打电话预订了房间。

“我要一个朝海的双人房间。”

去年年底在这个饭店见面那次,凛子是夜里回去的,久木不久也离开了旅馆,都没能看到清晨的大海景观。

“我订了房间,今晚就住这儿了。”

“我没说要住啊……”

“可是已经订好了。”

要是让凛子走掉,久木就太被动了。

“这可是今年的初次约会呀。”久木悄悄抓住了凛子的手,“今天你也穿的是和服,太好了。”

凛子想起了上次那一幕,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放心,我不会像上次那样的。”

那次是由于时间有限,今天则是长夜漫漫,有充裕的时间。

“现在就去房间好吗?”

“不住行不行?”

“我不会放你走的。”

“今年我也逃不了了,对吧?”

凛子虽然是冲着男人说的,其实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饭后要了红茶和白兰地,凛子不想喝,久木非要她喝一点。

“这酒劲儿不大,没事。”

凛子不能喝酒,喝一点就醉,是那种最好灌醉的类型,这样的女性喝这种白兰地最见效。

既然决定在这儿过夜,就可以放开喝了,只要她能从这儿走回房间就行,剩下就是久木的事了。

“对面是千叶县吧?”

凛子不知道久木在想这些,指着窗外问道。只见隔着黑漆漆的大海,远远的彼岸闪烁着一条光带。

“大概太阳就是从那边升起吧。”

从横浜方向看,千叶在东边。

“今年的第一次日出看了吗?”

“遗憾得很,没看着。”

“那好,明天咱们一块儿看吧。”

久木在心里描绘着和凛子拥抱着迎接朝阳的情景。

“可能从床上也能看到。”

“这样会遭报应的。”

躺着迎接喷薄而出的清纯的朝阳,的确有些不敬,却也不失为一种有悖道德的魅力。

“咱们走吧。”

久木越来越心里发痒,催促着凛子,凛子说了句“等一等”,就朝电话走去。

不知她是给娘家打电话,还是给东京的家打电话,反正多半是解释今晚有事回不去了。

不多久凛子回来了,脸色不太好。

“我非得住下吗?”

“是的。”久木断然答道。

凛子想了想说:“明天五点回去可以吗?”

那样的话两人就不能一起看日出了,但久木想,等到明天早上再说,就站了起来。

凛子似乎还在犹豫,跟在久木后头进了屋,服务生放下钥匙就走了。

久木立刻把凛子抱在怀里。

“好想你啊……”

去年岁暮匆匆忙忙只幽会了一个小时,今天一定要补回来。

一边接吻,久木的手一边触到了和服的腰带。

久木听说要想使穿和服的女人就范,必须先解掉和服的腰带。他不会解,好在拥抱时,腰带已被弄开,长长的,拖到了地面。

凛子也意识到了,说了声“等一下”,就进了卧室,开始解腰带。

现在,久木总算可以松口气了,她不会再说“我要回去”了。

久木放心地坐在沙发上,凛子把和服收进壁橱里,就去洗浴了。

久木自己也换上了浴衣,看了下表还不到九点。

即使凛子明天一早就走,也有的是时间。

久木环顾房间。这是个套间,外间是起居室,靠墙有长沙发和桌子,窗前摆了个书桌,沙发贴靠的墙上,镶嵌着一面镜子,把房间照成了两个。里面的卧室里,放着一张大大的双人床,正对着窗户。现在是夜晚,海面黑沉沉的,明天太阳将和黎明一起从那里升起。

他们为了看日出才要的这个朝海的房间,所以应该尽量把凛子留到日出时分。久木关掉了所有的灯,只剩下光线很暗的床头灯和外屋的壁灯。

男人像个少年似的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激动时刻的到来,为此做好了一切准备。

久木正猜测着凛子一会儿出来时的模样,只听咔嗒一声门响,凛子洗完澡出来了。

只见她穿一身白色和服内衣,系着腰带,头发高高地挽了上去。

“我可喝多了。”

凛子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久木站起身轻轻地一把抱住她。

“不要紧的。”

他觉得凛子稍稍醉酒之后再一沐浴,越加显得妩媚动人了。

久木搀扶着轻飘飘的凛子,移到沙发旁的镜子前面。

大概嫌灯光晃眼,凛子把头埋在久木的臂弯里,却不知道自己此刻正背对着镜子。

久木当然也不作声,就这样欣赏起她的倩影来。

高高盘起的发髻下面露出了纤细的脖颈,从圆圆的肩头到苗条的腰肢,再到丰满的臀部,曲线十分优美。白色长内衣薄纱般透明,身体的轮廓清晰可见。

久木看着看着,忽然冒出一个鬼主意。

凛子醉意朦胧地依偎在久木的臂弯里,久木趁机将一只手从她的长内衣前襟里慢慢伸进去,一直绕到后腰,一遍又一遍地爱抚着,渐渐地内衣被掀到了膝盖以上。

凛子内衣里什么也没有穿。

再继续往上撩,凛子赤裸的背影暴露在了夜晚的灯光下,久木目不转睛地看着镜中的倩影。

凛子虽然醉了,还是感觉到了背后的动静。

依偎在久木怀抱中的凛子,忽然仰起脸,回过头。久木慌忙放下衣襟,但为时已晚。

“不要……”

挣脱了男人的搂抱,凛子回头一看,才发现背后有一面镜子。

“你太过分了。”

原来刚才温柔地抚摸她的腰部,是为了从镜子里看她的裸体,对男人的这套伎俩女人怒不可遏。

凛子劈头盖脸地朝久木打来。

“别打,别打。”

绵羊一样温顺的凛子,突然狂怒起来,久木只有招架之功,他一直后退到了卧室的门口,才好容易站稳了脚,双手挡住了凛子的拳头。

“太卑鄙,太狡猾了。”

凛子还是不依不饶的,久木也不理会,径直把凛子抱到了床上。

前一半是女人的进攻,现在攻防转换,男人要开始反击了。

他先把怀里的女人抛到床上,等她陷入了弹簧床后,便压了上去。

“放开我……”

女人叫嚷着,然而搏斗的结局已显而易见,女人事先已被灌够了葡萄酒和白兰地,越挣扎醉意越浓,徒然消耗着体力。

“好了,别再闹了。”久木凑到她的耳边说道。

凛子心里有气,恼羞成怒地折腾了一通之后,酒劲儿上来,全身酥软无力,已没有反抗的气力了。

对于一个纤弱女子来说似乎残酷了点,可是,这也许正是凛子所企盼的状态呢。

这一点,从吃完饭时凛子问的“非得住下吗”到决定住下后,她又说要在明天五点以前回去等便可看得出来。

尽管没有明说,但凛子对今晚从家里出来会面,好像有些抵触情绪似的。

岁末在为父亲守灵之时,来饭店幽会,以淫亵的姿势接纳了男人,这回又来会见这个提出罪恶要求的男人。

凛子为这样的自己而惊骇,而羞愧。

自己也拒绝过,但最终屈服于对方的强迫,凛子只好用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

“这是今年的初会。”久木在全无抵抗力的凛子耳边低语着,“你知道把这叫作什么吗?”

“……”

“叫作姬始。”

各自都有家庭,却在新年之始和别人结合,两人既有罪恶感,其中也夹杂着背叛的快感。

而且,结合之前心理挣扎越强,结合后的亢奋也越烈。

凛子呻吟着、扭动着,摇动着散乱的头发,逐渐到达了高潮,之前那激烈的抗拒仿佛从来不曾有过似的。

被女人欢愉的姿态煽动着,久木极力控制着最后时段的节奏,继续进攻,她嘴上说着“不行了”,而实际上却一次又一次攀上峰顶,连她自己都为如此激烈的反应而恐惧起来。待男人终于鸣金收兵后,女人才筋疲力竭地软绵绵地瘫在床上。

然而,快乐的余韵似乎还未消退,她的身体仍在轻轻地颤动,仿佛在贪婪地回味着刚才的快感。

久木搂着余韵未消的女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每次相聚时都变化万端的女体实在令人百思莫解。在最初的阶段男人尚能感动、惊叹其绚丽多姿,然而现在已超越了这个界限,女人那旺盛的情欲使人不安,让人生畏。

凛子似乎也同样感觉不安。

“我想咱们今年不要再见面了。”

“你说什么?”

“我一直是这么想的,只是身不由己。”

这么说今晚能见面,多亏了凛子的身体了,久木觉得很滑稽。

“心里想着这样不对,要尽快结束这一切,却管不住自己又来了……”

凛子像是对久木说,又像是对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说道。

“心里想着不要再见面,可最终还是……”

联结男女的因素多种多样,其中肉体的联系与精神的联系具有同等的力量,甚至超乎其上。

仅仅和女性保持关系的话,只要有身体的魅力就足够了,然而,恋爱则是身心两个方面的,缺一不可。

凛子当然很清楚这些,才这么说的,久木却故意挑衅道:“以前你不是这样吗?”

“没有过……”

“和你丈夫的时候……”久木一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