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两个人十几年来真正见面的次数也寥寥无几。
李尘缓缓走过来,掀开马车窗口的帷幔,笑着道:“六哥,别怕。我今儿过来只是想告诉你,过去十年,你刺杀过我三十七次,每一笔我都记在心底,原本十年前我就该上门拜访一下,但是顾念兄弟之情,所以给了你十年安稳日子,可惜从今天开始,你就没什么好日子了。”
一番话没什么情绪,笑容就像春风拂面,偏偏带给李乾极强的羞辱,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必要虚与委蛇,只是碰巧看到他的马车,一时兴起,所以过来和他聊几句,仅此而已。
李乾咬着牙道:“你敢杀我吗?”
李尘看着他,摇头道:“没必要。”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敢不敢,只是没必要,如果有必要,当然会杀了你。
李乾气极反笑,拉上车帘,“我们走!”
看着李乾的马车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视线里,李尘脸上浮现出笑意,“小七,你猜,他今儿晚上会死在谁的手里?”
小七一怔,“您是说?还有人要杀他?”
远去的马车里。
“李尘!”李乾睚眦欲裂,满目屈辱。
白天的时候,他已经听那个逃回来的杀手说过,九皇子李尘修为不俗,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老九,居然有杀死彼岸的实力!
实际上,一个彼岸境的贴身护卫,对一个普通皇子来说已经足够了。只因为宫里的那位对各皇子手里的私兵限制极严,即便他平时派去刺杀李尘或其他皇子的杀手,也最多只是二境黄泉后期。
对普通的护卫或杀手来说,连看清彼岸境的影子都难,更别说和彼岸境交手。
“今日之辱,来日一定要百倍,千倍地还回去!”李乾眼眶里的血丝密布,就像被鲜血浸染。
就在这时。马车的窗口轻微地抖了抖。
一阵清风吹过去,一道极快极尖锐的光刺入马车。悄无声息地,一道血光从马车穿出,连带着马车一齐翻倒。
黑色的影子一击得手,立即遁逃,根本没有任何回头的想法。
身后,只有剩余护卫惊怒交加的声音。
“保护殿下!保护殿下!”
“殿下!殿下!”
“这是四季楼!这是四季楼夏流的招数!”
这一刻,正是卯时。
铁钎子撕裂的伤口,可怖如不规则的血色锯齿。清凉的石阶上,热血汩汩流动,一个个小气泡浮起破灭,倒映着远处将起未起的朝阳。
“五更天喽——”有更夫的声音从远处飘飘忽忽地传来,“五更天喽——”
有戏子吊着嗓子唱着戏文,凄凄惨惨,“金樽清酒,玉盘珍馐,你且看坟外千秋;餐霞饮景,竿头日进,一生孤苦无亲友。何其苦啊,何其苦——”
一颗人头躺在血泊里,遥遥望着东方,不肯闭眼。
雾气,开始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