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最后满意而归,王庭太一虽然没有给出确定的回应,只说需要做些安排。
安排?安排什么?当然是安排王庭的鲲鹏出手。
鲲鹏继承了神灵血脉中对空间的那一部分天赋,而王庭之中都是太古时期择出来的强人。
看着大长老的背影,红雪心里不太舒服,身后,王庭太一问:“你大概是不希望我和他合作的吧?”
红雪摇头,“我只是瞧不得他得意罢了,关于他刚才说的蝉蜕,倘若真的能够成功,让你的伤势恢复,是对这个时代所有生灵的好事。”
王庭太一说出一句让红雪大吃一惊的话来,“如果这件事情能够成功,我会将它交给李尘。”
“为什么?”红雪一时又诧异,又有说不出的欣喜和疑惑。
王庭太一道:“我的伤势不必借助外物也能恢复,最多也就三五年的光景。”
红雪迟疑,“但,遗蛻或许能助你更进一步。”
王庭太一说道:“这是不可能的,如我现在,这方世界再没有任何外物能让我更进一步。”
红雪想了想,道:“我虽和李尘交好,你说的这件事,我当然会为他欣喜,但是,大局为重,就算你看好他”
王庭太一的笑声忽然打断了红雪,“你和世上的那些传说实在有很大差别。”
“什么传说?”红雪不明白王庭太一为什么会忽然说起这个
王庭太一说:“自醒来以后,我瞧了后世的许多典籍,其中关于你的记载繁多,但大体都说你是世上绝顶的强者,化身无数进了轮回,好似一个看客瞧着世上种种,绝不因任何世事变幻而变色。
见了你以后,才知你会因为一个人而愤怒悲伤,嘴上说大局为重,脸上的惊喜却藏不住。”
红雪一时不知再说些什么,嗫嚅着没有出声,就好像偷着吃糖被抓到的孩子。
“不过,你的修行,似乎走了偏锋,这样不好,想要真正超脱八境,靠你这样,终其一生,千年万年数十万年也不能更进一步。”
王庭太一的话锋再转,红雪愣住,忙问:“为什么这么说?我又该如何破解困境?’
她知道太一说的是事实,自上古后期开始,她的修为就难有寸进,这么长时间以来,只有不久前的话本让他有了一些感悟。
王庭太一说道:“你和李尘其实有一些相似,你是自身化作万千进入轮回,最后回收,就好像麦子的收割,李尘是生来便有万千身,只需一一整合。
刚才那个老东西说李尘不过是无数人杂糅出来的作品,这句话对也不对,其实我看你,比李尘更像无数人的杂糅。
只因你虽靠着数目上的堆叠和无数分身的感悟走到了今天,但从未有过真正的主体,因为你太想从每个人的身上感知轮回,强迫自己成为每一个人,你虽吸收了那些分身,但是也让它们代替了你。
李尘不同,不论那个老玩意儿怎么说李尘只是杂糅品,他自己本身却从未被任何一个残魂取代,甚至最后让许多残魂甘愿臣服,与他融合。
他向来将自己本身和其他阴魂分得很清楚,但是你呢,你分得清楚吗?
甚至我怀疑,你如今对李尘的情绪里,也有几分是从某个分身处得来的。”
红雪久久不能言,只因王庭太一的这番话正中要害,让她的心头如有霹雳。
王庭太一说:“剑走偏锋,终究是小道。世人多平庸,再加上有天道阻隔,你才能在他们之中露出锋芒,但真正想走到高处,是不行的。”
红雪闻言,忽然躬身,“还请指教。”
她自己竟然都没有察觉到,就在王庭太一刚才短短几句话里,她的注意力已经从刚才的蝉蜕上转移到了自己的修行。
······
······
李尘还在看书。
不知日月,也不知身后甩开了几层书架,多少典籍,瞧了多少故事,感慨了几许人生。
幸好,这处空间还有几朵花儿陪着。
等到花儿的叶子生了又落,落了又生,往复四十九次,李尘才看完了最后一卷,将典籍放回暑假,回头郑重躬身行礼,他是在向完成就这些书的众多人族先贤行礼。
现在,他体内又多了人族过往修行的三千一百一十一种元力的运转线路。
他的经脉虽不足以支撑这些线路的同时运转,但经过神灵血脉的改造,他的身体无一处血管不能作为修行的路径。
当初留下这处传承空间的那位恐怕也没有想到。进入此处空间的传承者,竟然是这样一个怪胎。
“我此时再次施展剑牢,更胜过去许多,这些典籍中,共有堪比异兽秘术的神通六十七种,全都融入剑牢后,拓展剑牢领域三万里。”
总之,所获颇丰。
他再次回到空间的正中心处,也就是他最早开始看书的地方。
那些一直漂浮的字迹似乎有所感应,发生了变化。
“你能看到这些话,就说明此处的所有书籍都已经过了翻阅,并且回到原处。”
李尘顿时明白,原来这里的书籍也都是阵法的一部分,当初设计这里的前辈实在是巧妙。
“看书分三步:第一步,一目十行粗略一观;第二步,细细研读体悟真意;第三步,滚瓜烂熟,往后做每一件事,走每一步都自现精髓。
你既然说自己已经都瞧了一遍,就来下完这盘棋,虽是棋盘,也是阵眼,什么时候胜了,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此处空间。”
三个呼吸后,字迹变淡消失,脚下凭空出现了棋盘,棋盘上是还未下完的残局。
棋盘两侧又现蒲团,李尘坐了上去。
在他对面,一个瞧不清楚面容的身影浮现,对李尘伸手道:“白子先行。”
李尘有些诧异,本以为这棋局也同样是阵法运转,没想到会有人影。
对方似乎瞧得见李尘的神色,笑着道:“不必惊讶,我并不是生人。”
李尘延伸了感知过去,竟无形无相,只觉得是以神通显化,但又不知其中的原理,感慨自己的所学还是太过浅薄。
“我虽也能以咒印做到,但要让一个连生灵都不是的影像存在数十万年,而且能因为对方的深色做出反应,这实在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
他并没有以瞳术去瞧对方,虽施展瞳术后一定能够穿透迷雾看清楚对方的模样,但这实在不太礼貌。
接下来,开始下棋。
三息过后
“你输了。”对面身影遗憾叹息。
让李尘不明白的是,一直到输的时候他都没有反应过来,不知自己是怎么输的,这说明自己和对手的差距实在太大。
很快,第二局开始。
他又一次开始破解棋局,很快再次败北,相比上一次只多走了三步。
他并未因此沮丧,反而兴致浓厚起来。
只因李尘和其他人不同,但凡天才都总有傲气,觉得世上诸事轻而易举,觉得自己生来要高出外人许多,偏偏李尘从不以天才自居,只因他心里永远只盯着最终的目标。
就好像一群人爬山,有人会因为自己比别人爬得更快而得意,李尘却不会,因为他的眼睛只盯着自己脚下,心里则想着山顶,永远不去瞧别人的进度。
他总觉得自己稀松平常,因为还不曾抵达山顶,只盯着自己和顶峰的距离,感慨自己身处山顶的下方,不曾俯瞰人间。
所以,他做事总比别人要更痴迷,凡遇到困难,就算举步维艰,都总要一寸寸挪过去。
当一个天才拥有了白痴的执拗和勤奋,每凡困境,也从不想是否回头,岂不是世上最可怕也最牛*的事情?
这或许也是让王庭太一最欣赏的地方。
三天后。
这是李尘不知多少次破解棋局,仍旧不能胜出,最多只走出五十步,现在的他棋艺实则已经是世上顶峰,步步为营,每一颗都落得极有深意,但是仍旧不能胜出。
他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因为在这期间,他每一步都会将心底那些棋局的内容翻来覆去,但距离胜利仍旧相去甚远。
“你又输了。”
对面人影这一次下完棋,第一次说出不同的话来,“从技法上说,你已经登峰造极。”
“敢问,我究竟输在了哪里?”
“瞧得出你已经将这里的所有典籍都烂熟于心,所以技法才能到这个地步,但这盘棋不只是技法,否则你看过的其他典籍又有什么用处?”
“受教。”
李尘微微颔首,没有开始下一局,只闭上眼睛端坐,心头深思在此处看过的所有书籍,甚至是此处空间之外的典籍。
他生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种过目不忘不仅是记在心里的背诵,是每每回想时便如同有影像翻阅,仿佛回到当初观读这本书的场面,一切又回到当日。
因此,每一本瞧过的书,他都能做到倒背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