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被聂夫人之口造成了既成事实,想要反悔也不行了,是以此后常氏记在心里,时间久了遂和姐姐结成了深怨,也是常家并非依靠聂家过活的原因,常氏自问不欠姐姐家什么。
有时候常氏心里狠,宁把亲生女儿禁锢老死深闺,也不愿给聂家为妇。没想到姐姐忽然死了,常氏就正好搁置前议,另换新题,这些前因后果除了常氏自己之外,谁能明白?
自出殡之后,常氏就找了几个瓦匠,先把两家之间的角门堵死,彼此不通往来,又急着找新房想要搬家。
常绿见母亲成天为了迁移忙里忙外,不敢多言,他知道随着姨父病死,自家的家道越不如从前了,只得辞退了学堂,告诉母亲道:“要谋个挣钱的事业。”
常氏清楚儿子极为孝顺,为人稳重,出外做事也不必操心。常凤蝶见事已至此,哀莫大于心死,此后也不再开口了,像个哑巴一样任凭母亲去吧。
常凤蝶虽说受了徐灏的几日教导,可惜时日毕竟太短,她深受母亲的言传身教所熏陶,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哪里敢有半点争取?无非和时下大多数女人一样,听天由命而已。
就算偶尔见到聂玉吉,生怕母亲猜疑又恐被哥哥训斥,见了面不免格外留心彼此间的距离,又担心玉吉一时不慎说错了话,一句心事都不敢坦言,因此两个人日渐疏远。
唯有梁妈过来时,才背着母亲询问表弟的一切。这日五七已过,常氏已经择定了搬家的日期,梁妈叹息着遇见了少爷,把此事说了一遍。
聂玉吉听了不由得一怔,半响说道:“好极,好极。人生聚散本是常有的事。”
失魂落魄的返回屋里,聂玉吉唤梁妈进屋,说有几件东西叫她带过去,免得搬家之后仍有纠葛。
梁妈接过来一看,却是一堆乱书和破笔残墨等物,聂玉吉两眼无神的道:“你去问姨太太,这院里存着的东西,尽管指明来取。”
梁妈答应了,出来拐过一个弯进了常家,此时常氏母子有事外出,只有凤蝶一个人在家。
常凤蝶见了一捆乱书很是诧异,暗道何苦这样生分呢?莫非听了搬家玉吉生气了?
等梁妈告辞离去后,把书打开翻了一遍,皆是些旧书残纸,只有一本是自己这几年摹写的,翻开一看有玉吉写的一副对联,字迹模模糊糊犹可辨认。
“此生未种相思树,来世当为姐妹花。”
触景伤情,常凤蝶低头仔细看了好多遍,不禁又掉下泪来,整个人都痴了。
此后常家搬到了别处居住,常禄谋了个衙役的差事。光阴如驶,时序如流,转瞬之间两家分开了三个月,聂玉吉的家业已经败落,他只会念书什么都不会做,日间无事就靠着读书解闷。
厨房无米自己也不知筹措,往往事到临头才让梁妈把无用的器皿或箱子柜子拿去典当。
短短数月即坐吃山空,卖来卖去连书本笔墨都卖尽了,每天为了早晚两餐急得满屋乱转。要说当日亲戚们劝他留下了一笔银子,谁知等徐灏一走,聂玉吉和舅爷吵了一架,结果把人给气走了,所有钱都用来风光大葬。
幸好徐灏没忘记留下人照看,暗中将房契给赎了回来,要不然连立锥之地都没了,也是梁妈虽不忍离开,劝了几次把东院租出去,聂玉吉却非要留着思念表姐,后来索性也就不劝了。
这一日聂蕙蕙捂着肚子喊饿,梁妈寻思叫个打鼓担儿的来,卖些东西好去买米。一出门忽然有个婆子走过来,说道:“梁妈好啊!”
梁妈赶紧回头一看,原来是说媒的贾婆子,二人就在墙根底下叙起话来。
贾媒婆问道:“大爷的亲事怎么样了?”
梁妈叹道:“还说呢!老爷太太一去世,家业是花净了,亲事亦没法提了,凑合着过吧。姨妈也和我家断绝了往来,唉!”
贾媒婆道:“呦!怪不得呢,有几天我见了常太太,她说姑娘大了叫我寻个合适的人家,还记得几个月前我碰过凤蝶的钉子,那时明明有门挺好的人家,她一味不肯吐口话儿,还说什么和西院的玉吉已经说着了,闹得我好一个没脸。”
梁妈听了犹如头上响了一个霹雷,本以为等到玉吉除服,常氏会回心转意,成全了美满姻缘,谁知竟然真的否决了亲事,说话间面色变得很是难看。
贾媒婆渐渐听着梁妈的语气越来越不好,随即告辞离去,看这儿光景,她料到聂家既然没有了求亲之望,常家也不乐意做亲,正好借此机会想个生财之道。
记起城东恶少曾许诺的三百两银子,贾媒婆欢天喜地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