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薄笑着道:“可不是么,您虽是有些惧内,可又不曾被奶奶打破鼻子,又不曾被奶奶打出堂上,又不求下面代说人情,怎么还笑话起您来了?”
同知大人气愤的道:“这些事,我怎么就没听过?若是早知道一天,今早也就不受他们的闲气了。”
医官说道:“老爷负责考审。多在外,少在内,不知也属正常。”
同知大人再一次感慨万千,格外感激医官帮他揭上司同僚的**,替他大大出了口恶气,后来有人要谋替医官的职位,被同知驳了回去。
八月下旬,组团旅游的徐家女眷们赶在天冷之前返京,各家派出迎候的车马轿子络绎不绝。徐灏反倒是继续窝在萧家村,于情于理也没有他去接的道理。
正房里,梅氏陪着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说话,妇人唉声叹气一脸憔悴。不停的抹着眼泪。
徐灏面无表情的听完,原来妇人的丈夫姓陈,乃是附近远近闻名的贤者,要说陈秀才很像个穿越者。年轻时就凡事与众不同,极其蔑视时下习俗,每每有警世之言。当时读书人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做怪物。
家里别无恒产,一生以教书为业,日子过得很是艰苦,学生给的学金束脩,从来不和同行比较,和故世的蒋老师形成了鲜明对比,小时候的徐灏就曾慕名前去听过几天课,回来越的厌恶蒋嵩为人,干脆拒绝上学了。
陈老师对待学生就如父子一般,这是最令徐灏钦佩的,而眼前的陈师娘更是个贤达妇人,对待弟子连亲生儿子也没有这般疼爱。
严冬季节,陈师娘担心学生冻坏了手脚,每天都要煮上一大锅的小米稀粥,或烧了一大锅的浑酒。其它时节,也动辄买四五文钱的生姜,煮上一大壶的热水,留给学生们解渴,不让他们喝凉水。
衣服打闹时撕破了,马上给缝补,面上严厉训斥,不让学生们因玩耍过度从而荒废了学业。丈夫不在的时候,师娘坐在上面边做活计,边监督学生们读书;又担心学生读的时间太久,允许歇息片刻。
类似陈老师这样对弟子用心的先生,徐灏这些年在附近也只有他一个了,而这里陈师娘又居功至伟,亲眼目睹,令徐灏懂得了什么才叫做师恩重如山。
最遗憾的是陈老师病故于靖难之役期间,当时京城风声鹤唳,不过有众多弟子感念师恩,大家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得以令葬礼办的非常风光体面。
前几年徐灏琐事缠身,偶尔想起陈老师和陈师娘,托梅氏多多往来,如此梅氏就和陈师娘相处的很亲密。
可惜他终究才读了几天书,不了解陈家内情,薛文等又不是陈老师的弟子,身边几乎没有和陈家熟识的人在,那些真正的弟子都不熟悉,天晓得谁是谁?
而陈师娘贤惠,轻易不肯对人倾述。陈老师有一子一女,儿子自小聪明伶俐,四书五经一教就通,可也因太聪明以至于飞扬跳脱,不耐专研,继承了陈老师的秉性,更加的愤世嫉俗,连续三次没考上秀才,扬言这一辈子不屑给人低头,再也不考了。
有这么好的父母,往往也能养出最不孝的儿子出来,其子陈榕有名的教训父母,长大了一不顺心就能把爹娘推两个跟头,打几下家常便饭,成亲生了儿子后,一家三口一起欺负二老。
陈榕没有功名在身,行事百无禁忌,学府也拿他没有办法,而老夫妇不去告官反而苦劝乡邻,官府也无可奈何。
后来陈老师夫妇年纪越大越没有法子忍受下去,索性把微薄家产都留下,与弟子们周济了几两银子,远远搬到了别处结庐而居。
村里人敬二老为人,常年轮流送来饭食,虽然不教书了,夫妇俩在院子里种种蔬菜,二餐温饱不在话下,不用纳税,过了六十岁每年还有官府送来的一份米面等。
闺女嫁的是县里的书办,家中也不富裕,勉强糊口而已。有感于父亲年老多病,早就料到兄长肯定不能奉养母亲,是以积攒了几两银子以备日后。
等陈老师与世长辞后,陈师娘也没有饿着,再后来梅氏找上门去,震惊于家徒四壁,当下不由分说把人接到了萧家村,从此后陈师娘一年四季都有新衣服穿,吃不尽的十石稻米。
女婿也是老实人,对妻子照顾母亲没有一句闲话,尽其所能的过去帮着劈劈柴做做事。好人有好报,去年被徐灏举荐做了正九品的知事,一家人去外地赴任了。
倒是陈师娘住不惯徐家,坚持一个人住在村东头,每天都要缝补数个时辰的徐家衣物,也算是寻求心理上的平衡,不肯平白受人恩惠,万幸徐灏曾当过老人家几天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