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
眼镜医生手捂脑袋,一脸惊诧,不知自己什么地方惹恼了唐青。
“你什么?还不滚出去?”
唐青不知哪来的那么大气力,一把揪起眼镜医生,将他推出人民理发店。
“九斤师傅,你,你,你消消气,消消气。”
包打听见眼镜医生被唐青推出理发店,以为刚才唐青骂的“你给我闭嘴”,不是骂他,骂的是眼镜医生,就过来劝唐青。
“你也给我滚!”
唐青一转身,抓住包打听的黄马甲,再转身,一用力,一甩手,包打听被推出人民理发店。
“呯!”
人民理发店的门紧紧关上,唐青自己坐到理发椅上喘粗气。
静默,除了唐青大口大口的喘气声,只有天花板下那吊扇的吱吱声。
不知为什么,唐青今天没有开冷气,只开了吊扇,理发店里面有些闷热。
静默一会后,老龙头打破沉默。
现在人民理发店里面只有老龙头、杀猪佬和唐青三个人。
老龙头先咳嗽了两下,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
“唉,人生啊,说长就长,说短就短。就像我,年轻的时候,血气方刚,愤世嫉俗,认为有钱有势的人没有一个好人,都是坏人。前几年还看不惯先富起来的人,认为他们钻政策空子,赚的是老百姓的血汗钱。”
杀猪佬本来低着头,老龙头说话后,抬起头,但没有看老龙头,而是偷偷地瞄唐青,见唐青还是呆呆地面对理发镜喘粗气,不知她在想什么?
老龙头说话停下后,杀猪佬本想礼节性地回应几句,可唐青不开口,他也不敢擅自开口,怕自己说错话,唐青也冲他来一个“滚”字。
不知为什么,杀猪佬这个年近半百、五大三粗的男人对唐青这个才三十出头的女人敬畏三分。
敬畏,敬重加畏惧。
杀猪佬自己的内心真真切切地敬畏唐青这个九斤师傅。
杀猪佬是土生土长的剡城人,也是老城关人。
老城关,是剡城人对以前出生和居住在剡城市区那些人的称呼。
旧时代,杀猪佬、剃头匠等属于三百六十行的下等行当,杀猪佬家和唐青家祖父辈都住在西门外城墙脚下的竹棚子里,杀猪佬的祖父肩背工具包走村串巷阉猪杀猪,唐青祖父肩挑剃头挑子走村串巷剃头。两个人经常结伴而行,互相有个照应。
杀猪佬的祖父酗酒如命,一个酒葫芦随身挂在腰带上,不间断喝上几口。饭可以不吃,酒必须醉。
杀猪回来已是晚上,醉意朦胧间一脚踏空,跌入路边的粪缸中。虽然唐青祖父不顾臭气熏天将他背回家,可没过两天呜呼而去,丢下杀猪佬父亲和祖母孤儿寡母。
从此,唐青祖父一个剃头挑子挑起两家生计,直到杀猪佬父亲长大成家。
总以为杀猪佬父亲可以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岂料为和同行争一点猪下水,杀猪佬的父亲一刀置对方于死命,自己不得不偿命。
那时候杀猪佬还不满周岁,他家的生活重担又落到了唐青祖父和父亲身上。
杀猪佬成年后不学好,整天在外与不三不四的人偷鸡摸狗,气死他祖母背过气去不说,还气得他娘一病不起。
唐青祖父和父亲多次劝他改邪归正,反而被他一通臭骂,说我们家的事情不要你们管,你们父子是不是和我的祖母、母亲有不正当关系?相看我们家那竹棚子?
唐青祖父、父亲气的差点吐血,却又无可奈何。
十三岁的唐青找到杀猪佬,小手先是给二十八岁的杀猪佬两个响亮的大耳光。
然后敲碎杀猪佬正在喝的啤酒瓶,尖尖的玻璃茬子直指自己的颈项,警告杀猪佬,如果不改过自新,不回去向自己的母亲、向她的爷爷、老爸赔不是,她立马死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