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芒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神色冰冷。
季岩娓娓道来,将所有的事情一股脑的倒出。
唐琦几人听的愤怒无比,满脸怒容。
锦衣卫内部争斗也罢了,与江湖官员沆瀣一气,简直就是耻辱。
良久,林芒起身离开,漠然道:“破了他的丹田,将他暂时扣押起来。”
走出屋外,寒风刺骨!
凌冽的寒风席卷,吹动衣袍。
林芒望着天空,眼眸微眯。
还真是胆大妄为!
卖官都卖到锦衣卫头上了!
如今只要出得起钱,连锦衣卫都能当了。
当然,这些人只是名义上,其实他们并未有正式的籍册。
只是顶着别人的名义!
名字还是那个名字,但人却不是一个人。
先前在百户所内赌博的几人,都是城中的帮派分子。
反倒是真正承袭的锦衣卫,不是被罢官,就是被害的身死。
其中一些人更是沆瀣一气,同流合污。
锦衣卫本是督察各地吏治的眼睛,但如今连锦衣卫都堕落到了这个地方,这平阳官员怕是更加肆无忌惮。
堂堂锦衣卫,管不了官府,如今连江湖都管控不了。
若非此次山西地震,还不知会隐瞒多久。
林芒一手扶着刀,沉声道:“走,去县衙!”
……
此时,县衙内。
一名手持羽扇,穿着白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惊惧道:“大人,出事了。”
堂中,一名身材肥胖,穿着县令官服的男人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道:“师爷,出什么事了,如此惊慌失措。”
“我不是让你去跟各大世家借粮了吗?”
“难道说他们不借给你!”
“你告诉他们,等朝廷的赈灾粮下来,本官双倍还给他们。”
“不是此事。”师爷连连摇头道:“刚刚得到消息,百户所的锦衣卫被人杀了。”
“城里来了一伙神秘人!”
“神秘人?”县令皱眉道:“查到他们身份了吗?”
师爷脸色有些阴沉,摇头道:“暂时不清楚,不过……”
顿了顿,师爷神色不安道:“我怀疑他们是京城来的人。”
“什么!”
县令顿时大惊失色,吓的从椅子上摔下来,挣扎着爬起,惊恐道:“京城的钦差?”
霎时间,脸上冷汗遍布,惊恐万分。
最近他已收到上面传来的消息,但他们就算来,不应该是先去府城吗?
一想到城中的情况,顿时感觉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时间仓促,许多事根本都没来得及准备。
县城粮仓中的官粮早就空了!
恐怕连上面的州府都不知道,底下的真实情况如何。
县令转头道:“快,我们先离开这里!”
他就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如今来的可是钦差,更是京中锦衣卫。
就在这时,堂外一名衙役匆匆跑来,大喊道:“大人,外面来了一群锦衣卫!”
“噗嗤!”
话音未落,后方有一柄长刀划破虚空而来,直接将其洞穿。
鲜血飞溅!
恐怖的冲击力携带着他的尸体钉入县衙的巨柱之上,长刀尾端轻轻晃动着。
堂外,林芒一手扶着刀,骑着貔貅缓缓而来。
“吼~”
貔貅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孝,声若洪雷。
闪电激荡!
“怪物!”
“怪物啊!”
看见貔貅,县令吓的脸色一白,连忙钻入了桌子底下。
渐渐地,一股尿骚味弥漫而出。
貔貅轻轻嗅了嗅,很快一脸嫌弃的“呕”了一声。
这个人类怎么如此胆小?
貔貅眼中满满的鄙夷。
真不经吓!
林芒清冷的目光一扫而过,看着钻入桌下的县令,冷声道:“滚出来!”
县令小心翼翼的看了林芒一眼,从桌下钻出,连忙跪下,恭敬道:“山阴县令,徐新成拜见大人。”
林芒居高临下俯瞰着他,漠然不语。
气氛逐渐凝重。
徐新成跪在地上,身体轻轻发颤。
良久,林芒沉声道:“粮仓在何处?”
各地州县除了上交的赋税粮食外,一般都会留一部分于州县,这些都是官粮。
不过一般情况下,粮仓中的官粮是县令也没资格动,唯有上报得到户部审批后方可。
徐新成脸色一白,战战兢兢道:“粮仓……没粮。”
林芒气极而笑。
“我该说你是大胆,还是说你诚实呢!”
徐新成拜倒在地,高声道:“大人饶命!”
“下官也是有苦衷的啊!”
“从我接任山阴县时,粮仓中就没一粒粮食了。”
“山阴的粮长是城中洛家,每年收到赋粮都是由他们管理的。”
徐新成忽然抬起头,叫屈道:“大人,非是下官不作为,只是这世道不允许啊!”
“本官接任这山阴之时,此地早就是混乱不堪。”
“您知道吗?”
“上任县令全家都死在了家中啊!”
不和他们合作,就得死。
本该是保护官员的锦衣卫更是名存实亡。
在这混乱的世道中,根本容不下一个清官。
他也是进士出身,亦有满腔报国之策,奈何这平阳根本就容不下一个做实事的官员。
林芒眉间闪过一丝冷意,冷冷道:“带路,去洛家。”
徐新成迟疑片刻,挣扎着站了起来,在前方带路。
离开县衙,众人迅速来到东城。
远远地,就看见一座占地面积极广的府宅。
在城中多数建筑倒塌的情况,此地的建筑颇有些鹤立鸡群。
两侧还能看见许多衣衫褴褛的百姓在不断施工。
几个奴仆打扮的人正在不断呵斥,嘴里大声骂着。
听见马蹄声,一些人惊的转头望来。
看见貔貅时,目露惊恐。
虽然貔貅是天地异兽,但毕竟模样特殊,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与怪物无异。
林芒暼了一眼县令徐新成,冷声道:“将洛家主事的人喊出来。”
徐新成无奈叹了一口气,很快迈步上前,走入洛府。
不一会,一个年约五十的老者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走出府宅。
那老者拄着一根以玉凋刻的拐杖,一身锦罗绸缎,奢贵异常。
看似苍老,但精气神十足。
“老朽洛三和见过大人。”
林芒直接道:“本官就一句话,三万石粮食!”
“开仓赈灾!”
洛三和眉头微皱,幽幽笑道:“大人,这赈灾放粮应当是官府的事吧。”
“我洛家这次也是受灾严重,族中更有六百多张口在等着,更没那么多粮食,请恕老朽恕难从命。”
刚刚在来的路上他就听县令说了,此人是京城来的钦差。
可是那又如何!
县令是官府的人,但他洛家不是。
让他洛家开仓放粮给这些贱民,想都别想。
虽然来者是钦差,但这里是山西,是平阳府,钦差在这里丝毫没用。
钦差又能待多久,最后还不是得离开。
平阳还是那个平阳。
这里的天变不了!
洛三和轻笑一声,望着林芒,缓缓道:“若是林大人愿意,不妨进府喝杯茶。”
林芒神色冷澹的看着他,面无波澜。
“锵!”
骤然间,一声刀鸣乍起!
连续数十道刀光斩出,似雾气聚集,又似江河翻滚,万千刀气最终汇成一线。
这一刀太快,也太霸道。
凶厉的一刀径直斩下。
“嗤!”
洛三和的眉心裂开一道血痕,整个人齐齐分开。
寒风席卷!
冰冷的声音乍起:“凡洛家之人,一个不留!”
“是!”
刹那间,上百骑锦衣卫纷纷拔刀。
煞气几乎形成实质!
徐新成童孔勐然一缩,惊骇欲绝,整个跌坐在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竟然会直接拔刀杀人。
一众锦衣卫蛮横的杀入洛府,杀戮悄然上演。
在这府中,想要分辨出洛家之人实在太过简单。
四周的百姓大多衣衫破烂,披头散发的,反观洛家之人,个个精神饱满。
林芒骑着貔貅缓缓步入洛府,刀气在身边徘回。
血雨漫天!
人头滚滚!
凄厉的哀嚎声响彻整个洛府。
一个接一个的洛府之人倒了下去。
四周的百姓满脸惊恐的向着四周逃去。
一刻钟后,整个洛府内死寂一片。
鲜血顺着台阶缓缓流淌。
林芒看向唐琦,吩咐道:“让人将洛家的粮食都搬出来。”
随即看向神情惊恐的徐新成,冷声道:“将城中百姓召集此地。”
徐新成颤颤巍巍的点头应下,艰难道:“下官这就去办。”
不一会,山阴县还尚在的百姓纷纷汇聚而来。
看见前方的锦衣卫,眼中还带着一丝惊恐。
在山阴县,锦衣卫的名声并不比那些地痞流氓好上多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芒扫了众人一眼,真元运转,沉声道:“诸位,本官自京城而来,乃北镇抚司镇抚使,负责此次山西赈灾一事。”
浑厚的声音缓缓传递开来,在众人耳边回荡,蕴含着一丝令人心安的力量。
“听闻平阳灾祸,陛下虽居于宫中,但亦是夙夜难眠,所以特派本官前来赈灾。”
“山阴情况本官已知晓,本官在此向诸位致歉。”
“本官现已查明,洛家与百户季岩勾结,私扣官粮,欺压百姓,罪不容诛,现已伏法!”
“自今日起,本官将在此地放粮,凡城中受灾百姓,皆可前来领取。”
“同时,将由县衙负责重建工作,希望诸位能够予以配合。”
“若有任何人欺压民众,皆可来此禀告,洛家就是他的下场。”
众人面面相觑,目光中还是带着怀疑。
直到唐琦率领一众锦衣卫推着一车车粮食走出,众人这才相信了几分。
唐琦沉声道:“都排好队,来这里领粮。”
一时间,无数百姓纷纷上前,迫不及待的领取粮食。
有洛家的事在前,所有人都规规矩矩的排着队,连丝毫喧闹声都没有。
领到粮食,一众百姓连连跪倒在地,哽咽道:“多谢大人!”
“大人,您就是活菩萨啊!”
“多谢大人!”
越来越多的百姓跪下,连连叩首。
许久人其实已经快活不下去了。
明明受灾严重,但官府还是在不断催收赋税,许多人被逼上了绝路。
许多人更是深受洛家的压迫,妻离子散,恨不得吃洛家人的肉。
看着这一幕幕,林芒默然无声。
转头看向徐新成,冷冷道:“徐县令,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应当明白吧?”
“若非你尚有一些作为,本官绝不会留你!”
“若此事办好,本官可免你死罪!”
闻言,徐新成连忙跪倒在地,感激涕零的叩首道:“下官多谢大人。”
徐新成连连叩头。
“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办妥!”
林芒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唐琦,吩咐道:“你带几个人去了解情况,怎么做你应该明白。”
“将这山阴县给我犁一遍!”
唐琦笑着点了点头,拱手道:“下官明白!”
……
徐新成还是有些本事的,很快就恢复了城中的秩序,并且安排人陆续放粮,以及灾后重建。
处理完山阴县的事,留下一旗锦衣卫,林芒便率众前往平阳府。
……
翌日,午间。
平阳府外传来阵阵马蹄声。
一袭飞鱼服在阳光下璀璨夺目。
腰间的绣春刀似在轻鸣。
人未至,一股可怕的杀伐之气便已席卷而知!
上方似有一道磅礴的杀伐之云汇聚。
平阳城城墙上,一众值守的士兵看见远处袭来的锦衣卫,心中豁然一惊。
在他们看来,这些锦衣卫与府城的锦衣卫简直是天差地别。
平阳城,知府衙门内,
一名差役匆匆跑来,迅速道:“大人,大人!”
“锦衣卫来了!”
闻言,周谦心中当即一惊。
怎么比预估的时间还快?
匆忙带上官帽,催促道:“快随我出去迎接!”
虽然他也是四品官,但在锦衣卫镇抚使面前,低了不止一头。
周谦领着一众府衙班子匆匆来到平阳府府城门前。
恰好此时,林芒一众人奔袭至城门前。
周谦当即跪地行礼,大声道:“平阳府知府周谦,携平阳府各级官吏拜见林大人。”
身躯庞大的貔貅散发着浓浓的压迫力。
四周的守卫与百姓都惊的退避三舍,只敢在远处眺望。
林芒立于貔貅之上,暼了眼周谦,平静道:“起来吧!”
周谦这才站起身,连忙道:“林大人,里面请。”
林芒微微颔首,率众入城。
路上,林芒扫了眼四周官吏,问道:“周大人,平阳府锦衣卫千户在何地?”
周谦内心“咯噔”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
不过他也是人老成精,很快压下脸上的表情,陪笑道:“回林大人,孟大人在准备赈灾的事。”
“下官在这里替孟大人向您陪个不是。”
说着,深深的鞠了一躬。
“起来吧!”林芒目光微沉,若无其事的问道:“不知平阳灾情如何?”
周谦以袖子擦了擦眼泪,悲伤道:“我平阳百姓苦不堪言啊。”
“多地受灾严重,房屋破碎,百姓流离失所,庄稼毁于一旦。”
“其中尤以山阴,泾河两地最难,有数千人死于地震,许多人至今尸骨无存。”
周谦收起脸上的悲怜之色,向天拱手,郑重道:“不过幸得陛下皇恩浩荡,派了林大人前来,我平阳定能平定灾患。”
林芒轻笑一声,戏谑的看着周谦,幽幽道:“周大人还真是心系百姓啊。”
周谦连忙躬身道:“下官愧不敢当!”
“平阳有此灾,下官难逃罪责。”
林芒不再开口,轻轻拍了拍貔貅,向前走去。
入城后,在城中可以看见多处施粥棚的粥棚。
两侧的街道上,有许多衣衫褴褛的百姓在排着队领粥。
周谦小心的看了眼林芒,见他目光看向两侧的难民,暗暗松了口气,庆幸道:“幸好我早有准备。”
随即笑道:“林大人,这是自各地汇聚而来的难民,不过粮食有限,已经坚持不了几日了。”
林芒给旁边的唐琦使了个眼色。
唐琦悄然离开。
众人一路来到知府衙门,周谦在前,恭敬道:“林大人,我已让人在腾房间了。”
林芒轻笑道:“周大人有心了。”
说着,迈步向着知府衙门内走去。
来到厅堂,林芒毫不避讳的坐在上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周大人,本官来前来的路上碰见了一个人,想请周大人见见!”
周谦面露不解,诧异道:“何人?”
林芒轻轻一挥手。
很快,数名锦衣卫押着驿卒前来。
“跪下!”
两名锦衣卫直接用刀鞘砸在驿卒的膝盖之上。
彭!
林芒饶有兴趣道:“周大人,此人你可认识?”
周谦看了驿卒一眼,摇头道:“不认识。”
“周谦!”
“你好大的胆子!”
林芒忽然怒喝一声,沉声暴喝道:“此人本为山中土匪,却能以钱买得驿卒之身份,你敢说不知情?”
这一声震喝惊的周谦脸色大变。
脑海中仿佛有一声惊天霹雳炸响,亡魂皆冒。
“林大人!”周谦连忙
身,大声道:“绝无此事啊!”
“驿卒之事,下官毫不知情啊。”
“定然是此人冒充,胡说八道!”
“林大人,这等山匪之言,万万不可信啊!”
周谦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更是连连怒骂。
这究竟是哪个废物,竟然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哼!”林芒冷哼一声,拍桉怒道:“事到如今,你竟还妄图狡辩!”
“你真以为本官来此,就仅仅是为了赈灾吗?”
“来人,将人带上来!”
厅堂外,一名锦衣卫很快押着季岩前来。
“周谦,此人你可认识!”
看见季岩,周谦脚步勐的一个踉跄后退数步,满脸惊恐。
季岩!
此人他如何会不认识。
既然季岩在此,那……
周谦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如临深渊,手更是不住颤抖着。
林芒冷笑道:“周谦,你可知罪!”
周谦脸色一变再变,咬牙道:“林大人,下官不知您在说什么。”
事到如今,他唯有抵死不认!
“此人下官的确认识,他乃是山阴县锦衣卫百户,只是不知,这二者又有什么关联。”
林芒冷笑道:“很好,我就喜欢你们这嘴硬的样子!”
“唐琦,告诉他,锦衣卫的大刑是什么滋味!”
唐琦拱手,冲着周谦冷冷一笑,冷声道:“遵命!”
林芒满脸杀气,语气森然:“告诉平阳千户,让他滚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