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林芒率领一众锦衣卫重新踏上了归途。
辽东事了,也算除去了心中一大遗憾。
于他而言,这一切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不过经此一事,建州三卫女真各部在短时间内必然是恢复不过来了。
各部青壮年损失严重,下一代想成长起来,少说也得数十年。
但三卫与海西女真频繁斗争,注定就不可能有时间去休养生息。
广宁城外,
李如梅拱手道:“林大人见谅,我父与大兄军务繁忙,不能前来相送。”
“这是一部合击之法,多人配合,能发挥出极强的战力。”
“最少十人一队,多至可万人为阵。”
“我父命我将其转交于林大人。”
林芒眼神一亮。
他正愁缺少一门合击之法来增强锦衣卫的战力。
随即笑道:“多谢李将军了。”
李如梅拱手笑道:“欢迎林大人下次再来辽东。”
“一定!”
林芒笑着回了句,轻轻拍了拍貔貅,一人一兽迅速消失在漫天风雪之中。
身后一众锦衣卫策马狂奔而行。
肆意呼啸的大雪彻底掩盖了他们的踪迹。
李如梅扭头看向身后的,道:“出来吧,人都走了。”
树后,李依兰撑着伞缓缓走出,平静的目光望向远方。
见状,李如梅摇了摇头,劝道:“依兰,别想了,你们不合适。”
此人一身煞气,杀人无数,他虽敬佩,但若是与依兰相配,的确不合适。
关键锦衣卫这身份特殊。
李依兰“噗嗤”一笑,摇头道:“五叔,你多想了。”
李如梅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他们之间注定没有可能。
李氏一门若想与锦衣卫联姻,陛下就该忌惮了。
到时候无论是他们,还是林芒,都必然不会有好下场。
……
众人奔波了数日后,终于赶回了京城。
一回到北镇抚司,便发现袁长青已经在院中。
“袁大人!”
袁长青转过身,笑道:“回来了。”
“辽东这一趟收获如何?”
林芒将绣春刀放于桌面之上,摇头道:“挺累的。”
辽东苦寒,确实比不得京城。
袁长青笑了笑,道:“这几日朝堂上百官可没少弹劾你。”
“众多御史都言你之行事太过鲁莽,此举有伤天和,更容易激起建州三卫部族的怒火。”
关于建州三卫的消息早已传入京中。
从辽东到京城的商人不少,消息的传播可要比他回来的更快。
林芒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冷笑道:“所以说,书生误国。”
“真该将他们丢到边境之上,让他们好好看看,究竟什么是有伤天和!”
狗屁道理!
嘴上说着有伤天和,一个个还不是在普通百姓身上疯狂吸血。
他们何尝不是在杀人!
只是那把刀看不见罢了。
若是有朝一日女真南下,他们是否还会觉得有伤天和。
扬州十日,这其中又死了多少人。
刀不架在他们脖子上,永远不知道怕。
袁长青看了眼林芒,摇头道:“弹劾你的奏折挺多的,不过你一回京,许多人也都偃旗息鼓了。”
“当然,你还是得注意点,京中不乏一些老顽固。”
林芒微微一怔。
听袁长青这意思,这分明是话中有话啊。
袁长青轻叹一声,无奈道:“有些老家伙,思想必须固执,你也清楚。”
“此次辽东诸事,在他们看来,是有违天和的,甚至京中都传言你是人屠。”
林芒放下茶杯,不在意道:“不过是些愚昧的世人罢了。”
“一个个都为了自己的名声罢了。”
京中不知有多少读书人,在背地里大骂自己。
但真让他们当着面骂,又有几人敢。
袁长青也是前来给林芒提个醒,他相信这些事林芒心中也有数。
“既然你回来了,简单收拾一下,准备入宫面圣吧。”
“陛下要见你。”
林芒点了点,转身向着房间走去。
就在即将跨入房间之时,忽然转头问道:“袁大人,冒昧一问,你现在究竟是何等境界?”
袁长青满脸笑容,若有所思的看了林芒一眼,饶有深意道:“我所走的路与你们不太一样。”
“不过……”
袁长青顿了顿,并指如剑。
茶杯中的茶水被引动,在空中拉出一条长长的弧度。
引水如剑!
水只是普通的茶水,
四周的一切都仿佛没有变化。
但林芒童孔勐的一缩。
在那一瞬间,四周仿佛化为了剑意的领域。
剑意肆意!
袁长青的也好似消失在了这片天地之中。
他所能看见的,唯有一柄剑!
一柄不像剑的剑。
袁长青笑了笑,转身离开。
他袁长青曾经是天才,如今也是天才。
他悟了,也悟出了自己的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他其实很像武当张真人。
天才,总是不讲道理的不是嘛。
林芒缓缓收回目光,迈步进入房中。
简单洗漱一番,换了身暗红色的御赐飞鱼服,林芒骑马前往皇宫。
一路来到武英殿。
“臣参见陛下。”
林芒站在大殿内行礼。
桌桉后,朱翊钧缓缓放下手中的笔,看向林芒,笑问道:“林爱卿,瞧瞧朕这幅字如何?”
林芒目光轻暼了一眼,拱手道:“胜臣百倍。”
“哈哈!”
朱翊钧大笑一声,卷起字画,道:“既是如此,那就赏你了。”
“臣多谢陛下!”
朱翊钧重新坐了下来,看着林芒,意味深长道:“听说这次去辽东杀了不少人啊。”
林芒拱手道:“女真各族心怀鬼胎,其心可诛!”
“各族更是对圣上言语不敬,蔑视朝廷,当诛。”
“另外,女真各族已有规模,若是不早做处置,将来恐成大患。”
朱翊钧深深的看了林芒一眼,问道:“想看看朝臣上的折子吗?”
林芒摇头道:“臣是锦衣卫,些许传言又何需在乎。”
“朝臣之言,自不必理会。”
万历的言语看似简单,实则多有试探之言。
看奏折?
这家伙可是个权利欲极强的人。
这可不是一个锦衣卫该干的事。
朱翊钧轻笑一声,面露笑意。
显然,他很满意林芒的回答。
没错,身为锦衣卫,只要他不说错了,那就永远没错。
朱翊钧端起桌上的茶缓缓品了一口,问道:“辽东一行可还有别的发现?”
他自然知道,这位是想问什么。
林芒拱手道:“回陛下,在军中确有杀良冒功之事,不过此事一应将领已接受处罚。”
“关于李总兵谎报军功之事,尚未查出。”
“另外……”林芒微微一顿,道:“此行我查出辽东一些江湖门派有人私贩军械,并且数目巨大。”
“这批军械并非出自辽东军中,我怀疑是出自于京营。”
此话一出,朱翊钧早已不关心李成梁之事。
对于林芒,他还是比较信任的。,不然也不会将其擢升为镇抚使。
“私贩军械?”朱翊钧愤怒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满脸怒容:“好大的胆子!”
“此事可调查清楚?”
林芒沉声道:“臣在辽东门中查出数目庞大的军械,更有其与女真各族互通的书信,证据确凿。”
“李如松将军已彻查军中,辽东军中并无军械丢失。”
“这批军械若不是私铸,就是自京营之中流出。”
朱翊钧眉头微皱,神色略显阴沉。
私贩军械,这摆明了是在资敌。
若不是自京营流出,那就是在私铸军械,这摆明了就是想造反。
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允许有人威胁到皇权。
良久,朱翊钧看了林芒一眼,道:“你刚从辽东回来,一路劳苦,此事就暂时交予西厂查办吧。”
林芒微微一愣,很快拱手道:“谢陛下体恤。”
有些事不需要说的太明白,心知肚明即可。
“臣告退。”
朱翊钧微微颔首。
林芒离开武英殿,望着天空,眼眸微眯,轻轻笑了笑。
这件事怕是没有那么好查。
何况,他堵死了那群家伙的财路,相信他们会主动找上门来的。
……
东厂,
看着送来的密报,曹正淳脸色阴沉。
林芒活着回来了!
而孙植至今没有任何音讯,必然是在辽东出了意外。
“废物!”
“啪!”
曹正淳一掌拍在桌子上,目光微沉。
不仅活着回来了,更破坏了他们在辽东的一系列谋划。
辽东镇守太监已死,再派一人,即便到了辽东,恐怕也会被李成梁压制。
若非近来陛下有意扶持锦衣卫,又何至于如此麻烦。
曹正淳看向堂下一人,沉声道:“派人给我盯死林芒,有任何消息及时想我汇报。”
此子若是不除,将来必成大患。
所处的位子不同,就注定他们一方必然要有人倒下。
何况他与此子已结下仇怨,势必要有一方倒下。
……
回到北镇抚司,
看着桌上的一大堆公文,林芒略感头疼。
此次辽东一行,足足两月之久,没想到竟堆积了这么多。
就在此时,唐琦从外走了进来,拱手行礼道:“大人。”
“何事?”
林芒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目光盯着手中的公文。
唐琦恭敬道:“大人,第一批从各个千户所选拔的人都已至京城,共计一百二十六人。”
“这是名单与所有人的资料。”
“哦?”林芒来了兴趣,扔下笔,接过名单,饶有兴趣的翻看了起来。
能有一百多人前来,倒是颇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林芒随意扫了一眼,忽然在明单中看见了一个熟人。
王大胜!
记得他当初离开时,向陈天魁举荐,由此人来担任小旗。
倒是没想到,竟也会在名单之中。
林芒大致翻了翻,发现其中人数较多的还是北直隶,山东,两广,江西等地锦衣卫。
相比之下,江南锦衣卫的数目要少许多。
毕竟,江南富庶,没几个人愿意舍弃眼前的荣华,去拼一个虚无缥缈的机会。
林芒放下名单,问道:“江南的事如何了?”
他一来就入宫面圣,也没顾得上询问江南的情况。
两个月了,也应该有些收获了。
闻言,唐琦恭声道:“自严大人他们去后,情况好了许多。”
“南镇抚司已查出许多私通世家官吏的锦衣卫。”
“不过江南推行新政遇到了阻碍,耽搁了一些时间。”
“若想彻查江南,恐怕还需一段时日。”
林芒点了点,起身道:“走吧,去见见这一批入选者。”
他也明白,江南的事没那么容易解决。
尤其是如今推行新政,必然会遭受到许多人的抵制。
若是将江南锦衣卫肃清,那有些人就该睡不着觉了。
“是!”唐琦恭声应下,快步出了大堂,冲着外面的一名锦衣卫挥了挥手。
那名锦衣卫心领神会,迅速离开。
……
西院,
别院内,
巨大的庭院内,居住着此行入选京中的一批锦衣卫。
如今北镇抚司内诸多锦衣卫离京出任务,整个北镇抚司人数锐减,所以这一批也就被安排在了北镇抚司内。
初来京城之时,众人无不充满了兴奋。
京城北镇抚司,但凡有点追求的锦衣卫,都会心生向往。
只是来了十多天,只能待在别院内,也将众人憋的够呛。
院中,练武场上有人坐着闲聊,也有人在练习武艺。
一名锦衣卫扶着刀前来,冷喝道:“所有人迅速集合!”
“镇抚使大人要见你们!”
话音一落,场中先是一惊,众人很快神色大变。
一个个慌不择路的迅速集合。
自从来到京城,他们可没少听见关于这位镇抚使的传言。
以总旗之身来到京城,仅仅两年多的时间,就坐上了镇抚使的位子。
如今更是统御南北两大镇抚司,权倾一方。
这等传奇之路,他们只以为会出现在说书人的评书之上。
敬佩的同时,更是心生好奇。
所有人都无不好奇,这位镇抚使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就在这时,院外忽有脚步声响起。
众人屏气凝神,纷纷侧目望去。
有人更是面露激动之色。
这些人之中,不乏一些试百户,甚至是百户。
对于这些人来说,舍弃自己的官位入京,是一件很冒险的事。
一旦入京,就意味着必须舍弃自己原有的官位。
一个实权百户和一个空有头衔的百户,意义截然不同。
除了升官的诱惑外,他们心中又何尝不是抱有满腔的抱负。
他们也想有一番作为,而不是自甘待于一个小小的百户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