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1 / 2)

 ,往往又说长道短,把我们弟兄生疏了,东一个,西一个。【】如今说不得将错就错,因机生机,与他做一场。”狐妖道:“陶情哥,你们错了念头了。我闻圣僧高道,第一等见性明心,第二等慈悲方便,第三等坚持戒行。僧家既持守戒行,不与你有情,却也是他本等,你如何反生机变,鼓惑人心,越犯了他演化的真念逢一个当方便他,便发一个慈悲。是你以度脱的事阻他,反是以方便的事叫他行也。”陶情道:“依老狐,作何主意”狐妖道:“我一人不得两人智,你这几个弟兄如今在何处必须得他们来计较计较。”陶情道:“我们弟兄一个叫做王阳,闻他在前村,依附着一个好游荡的败家子;一个叫做艾多,他依附着一个啬吝奸鄙夫;一个叫做分心魔,他依附着一个好勇斗狠儿郎。当初灵通关上,我们都有个别号,只因各自生心,怕轮转这劫,都改了名姓。前相聚在万圣寺山门,指望与那僧人们讲个道理。一次把门神将不容,这次又不容,如今寻他们也没用。”狐妖听了道:“你们要阻演化的和尚,却也合了我老狐心意。我老狐昨日助女将降魔,也只因畏虎。今日老陶既帮助了我降魔之功,我难道不助你阻僧之力如今我与你同心合义,便拜个管鲍之交,陈雷之契。”陶情大喜。</p>

当下二妖正结拜个朋友,只听前村海潮庵中木鱼儿声响,有和尚在里念经。那狐妖侧耳顺风一听,只听得梆子乱敲,经文乱念。他便向陶情说道:“是了,是了。这庵中多是演化的和尚,他都是禅和子,连毛僧也不会应教,胡乱敲梆化缘。我与陶情哥去探个光景,若是可以与他讲个道理,倒也免得彼此生嫌。”陶情依言,乃与狐妖摇身一变,却变了两个士人,一个青年不上二十多岁,一个老者六十余春。他两个摇摇摆摆,直入庵来。却只见几个和尚在这庵前几间空屋里,坐着的、站着的、卧着的、盘膝打坐的,也有笑和尚,笑的是有斋吃,有衬钱;也有愁和尚,愁的是没饭吃,没缘化;也有带笑不笑,带愁不愁的。带笑不笑,是见了性,尚未尽明了心;带愁不愁,是化饭不着便饿了,这不有身何害狐妖变的是个青年士人,只得伶伶俐俐上前说话。他不向那笑和尚开口,专向那愁容苦脸的问道:“师父莫非是东行演化的么”那愁和尚没心没绪,见二士又不似个打斋布施的,便随口答应道:“东行东行,演化演化。”狐妖又问:“在万圣寺中,闻知度脱了向家父子、郁氏儿男,是列位师父么”愁和尚随口应道:“正是,正是。”狐妖乃问道:“闻知师父们七情已断,六欲已除。如今却愁眉不展,面带忧容,有何未断未除”愁和尚只是随口答应。妖狐乃向陶情说道:“人言高僧不言东度,果然不虚。只他这一任外来转变,只以无心答应,便果是高僧。”陶情道:“真假难测,如今装样的不少。已观其貌,当试其心。内外若一,便是真实。”狐妖道:“也说得是。”乃向众和尚说道:“小子二人住居不远,却是父子相交,忘年为友。只因今岁多收了几斛麦,想起人生在世,满目皆是空花,惟有善事,乃为实地。善事不越广种福田,我想种福田,只有斋僧布施,是一宗实事。今特到庵要斋些僧众。”那-众客僧听了,笑的也不笑,愁的也不愁,一齐问道:“二位施主原来是要斋僧布施的,却也是作福无量,享福无穷。且请方才说父子之交,忘年为友,小僧们只道二位长幼不等,乃今说是交情朋友,怎么叫做父子之交、忘年为友”狐妖道:“这位朋友曾与我先人为友,故叫做父子之交。我今年方二旬,他已六十余春,两相契合不疑,所以叫做忘年为友。”那笑和尚笑着又问道:“我僧家却也有个道友,不知二友之外可有甚好友”狐妖道:“多着哩”却是何友,下回自晓。</p>

第四十四回取水不伤虫蚁命食馍作怪老僧贪</p>

狐妖乃说道:朋友乃五伦之一,你听我道:</p>

人与人同一类,往来便有交情。益友损友六般名,但把胜吾友敬。</p>

狐妖说罢,笑和尚道:“朋友之交果多。”愁和尚道:“多也,少也我们饿着肚子,这时哪个朋友斋你,送些布施与你”狐妖听了道:“我原意来斋僧,你们问我朋友,方才答应。”愁和尚道:“施主是只斋我等见在,还是大众俱斋可外有衬钱”狐妖道:“大众也斋,见在也斋,衬钱也有。”愁和尚听了,便笑起来,说道:“施主,这善事只是一次,却是长远而斋”狐妖道:“今岁尽着收的几斛麦,若是年岁有余收成,依旧斋僧。”愁和尚道:“好善心,好善行只是和尚今日化斋不出,腹饥之甚。二位施主方便,且布施些钱钞,买几个馍馍充饥,便是一般功德。”狐妖听了,与陶情说道:“人言演化高僧因类普度,怎么我们讲说朋友之交、损益不等,他不借此开发些道理,只是说腹饥要馍馍吃”陶情道:“高僧妙用不同,莫不是随你口,试你心你没个忠诚的问,他便没个正经的答。”狐妖道:“高僧高道点化世人,多有装疯作痴,随口诨话,其中却暗藏着至大至深禅机妙理,要人自悟。”陶情道:“虽然遇着这样和尚,他试我,我也试他。”狐妖道:“这是自己先存个不信心去待僧家。”陶情道:“你是何人我是谁一心要阻拦和尚,却如何讲细微曲折”狐妖笑道:“我原是个听人指教的。”乃地下拾了两块土泥,叫声:“变”却变了两个大馍馍。那愁和尚见施主袖内拿出馍馍来,乃笑道:“好施主。”便忙来手抢,那笑和尚中一个也来抢。愁和尚嗔道:“你是化缘得斋,肚饱的,且让我吃罢。”那笑和尚虽难让,狐妖见他面色却变,乃暗笑道:“他说也有个道友,怎么见一个馍馍便动了面色”这愁和尚拿着两个馍馍,也不管冷热,几口吞下,哪里知道是邪妖诡计两个土泥入腹便作怪起来,疼痛吆喝,声闻于外。狐妖与陶情笑倒,说道:“演化高僧,原来是假的,阻他何难”两个正在庵中弄术儿耍和尚,不防祖师师徒一路行来,见远远一座庵堂:</p>

青松隐隐,白石堆堆。青松隐处见雕檐,白石堆中藏小径。高出云中的是钟楼佛殿,流来涧内的是绿水青萍。往来不见一人行,远望但闻多鸟噪。</p>

祖师见道:“上一座小石桥,便在桥上少憩。”三弟子依栏傍立。师徒正讲几何见性明心道理,祖师只见桥下清流可饮,乃命道育持钵汲水。道育下得石桥,见那水中虫蚁杂集,乃循着沟浍而走,说道:“水虽清流,虫蛭游中,不但不洁,且恐惊伤生命。”乃循流到那洁净去处取来献师。道育正举此念,却说阿罗尊者随处显灵,第八位尊者以一法试道育。他却为何只因狐妖以幻法弄愁和尚,为释门护道,故试道育禅心,因扶演化,乃于水沟傍地,忽然见一人,捧着一个盘子,中有钱钞数贯,见了道育乃说道:“师父,小子是村间人,为父母灾疾,许下斋僧布施。愿以这几贯宝钞敬僧,祈保父母。”道育道:“虽是你为父母孝心,只是我僧家遇缘化斋,这钱钞无处使用。”那人道:“师父说的何话出家人哪个不贪几贯钞防天阴、备饥饿,就是破了偏衫,也要钱买。”道育笑道:“补破衲是我僧家本愿,有斋供何必要钱善人,你只知布施我僧家这钱钞,你哪里知道替我僧家生过孽世人嚣嚣,只为财利,见了钱钞,必起贪心。我僧家受了你的,必要藏收在身边,或是密贮在囊厢,是我先生个防人贪盗心肠。不如无有,何等清净。”说罢,只看着沟渠中清水要取了献师。那人又道:“师父,你既不受钱钞,难道不开个方便救我父母”道育道:“留你钱钞问医赎药,便是我的方便。”那人道:“救不得,救不得。”道育道:“你父母在哪里”那人便指着庵内道:“在这里。”道育抬头一看,只听得庵内吆吆喝喝人声,乃想道:“此是他父母病苦也。”及看那人忽然不见,惊异起来,忙忙取水到桥上,献与祖师,便把这异事说知。祖师乃把慧光一照,说道:“此神人也。为试汝因而救僧。吾且打坐在石桥,汝等弟子当先到庵中,自然知故。”</p>

三弟子领诺,离了石桥,尚远庵门,只见庵中来了三五个和尚,迎着三师问道:“列师可是东行的么”三师答道:“正是。”和尚道:“我等闻知国王皇叔出国,大小臣工、善男信女、僧尼道俗,千百之多迎送,我等也是等候迎接的。怎么这些时还不见到”三师答道:“就是我师,他出家本为修行了道,度化众生,便是一人前行,连我等弟子也不肯带,哪里肯惊动众人”众僧道:“我等是一样出家的,巴不得说个大头势惊动世人,若据三位师父说,真乃高僧也。”道育师便问道:“庵中何人吆吆喝喝有如病苦”众僧道:“小庵前有空堂三间,专下往来僧道。今有几个化缘和尚住宿,遇着两位官人说要斋僧,和尚中一个不曾得斋,吃了他两个冷馍馍,便作怪起来,却是他在庵中吆喝。”众僧说了,又问:“祖师何时到此”三僧说道:“我师在石桥打坐。”众僧忙步往石桥迎接。却说三师走到庵前,便闻着一阵腥风糟气,及抬头,又见那庵堂屋上一团妖氛现出。道副乃向尼总持说:“此庵中定有妖邪迷人,想那没道行僧人染惹了。”尼总持答道:“正是这根因,我等须要提防。”三僧进得庵来,却直上大殿,参拜了世尊圣像,稽首了两庑阿罗尊者。道育见了八位阿罗圣前,便了悟前因,乃合掌称扬道:“佛心无处不慈悲,只要僧道家时时警省,行行正念,自然感应甚神。”三僧参礼毕,只见两廊众僧知是祖师徒弟先到,各各来行礼,问道:“祖师尚在何处”副师答道:“祖师在众师心头。”那僧们听得,便笑起来,说道:“东度师父真真的有些拨嘴,我等初相见,问声祖师在何处,乃是好去迎接。乃答道:在我等心头。”副师听了,乃说道:“众位师父,不必疑我言语。假使你问我灵山在哪里,我却不曾走过,也只得答在你心头。”只见一个僧合掌拜下,道:“师父,我弟子悟了。”育师乃问:“往来僧人住在何处”一僧答道:“师父,我这庵通各处地方,往来游方却多,前边有空堂三间,安住师父们,已打扫了。方丈闻知祖师降临,又收拾殿后一间静室伺候。”育师道:“出家人莫要两样待人,既在佛会,都是有缘,我且与师父看那前堂。若可容我等,又何必他处”众僧道:“前堂有几众游方化缘僧,闻知方才有两位施主,把了两个冷馍馍与一僧吃了,正在那里作怪。”育师听了道:“是了,是了。我们未进庵门,便已知这作怪。”乃直走入前堂,只见那吃了馍馍的和尚,愁着脸,摸着腹。众僧也有为他愁的,也有说他不是的。为他愁的,便说同行为伴,怜他贪食,受了疾苦;说他不是的,怪他不自爱重,贪食冷物受病。育师见了,合掌道:“善哉善哉这馍馍是哪里化来的”只见堂内走出两个士人来,见了育师神光罩体,道气合身,他两个打一个寒噤。狐妖乃向陶情说道:“这和尚不凡,想乃是演化僧人,我等既撞着,须要做出个手段来。”陶情乃开口向育师问道:“师父们可是东行演化的”育师道:“正是。”陶情道:“同行有几众”育师答道:“上有吾师,下有吾师兄两个。”陶情道:“演化行的是何事”育师道:“随类而化。若是出家僧道,吾师便发慈悲,指陈上乘道理,令其觉悟;若是士农工商在俗众等,吾师便说方便,开导人伦正道,这便是事。”陶情笑道:“上乘道理,我等迷而不悟,若是人伦正道,四海九州岛人民无数,你们一人如何能化且莫说千万人、千万心,便是我一人也有千万样心。”育师听了笑道:“施主,你可知千万心总归一心,假如我僧家化得一人心,便是化了千万心。”狐妖也开口问道:“师父,你说人伦正道,却是哪样人伦”育师答道:“大则君臣父子,次则夫妇、朋友、昆弟,各有个纲常天理,便是正道。”狐妖道:“此时且莫讲别理,只说朋友这一伦,便有千百样心,师父却如何演化”育师道:“朋友之交,任他千百样心,只要尽了我一人之心。”狐妖道:“一人心却是何心”育师道:“朋友以义合,只要尽了这个义心。”狐妖明晓得这个义字道理,他却故意辩问,只要等僧人说出个演化的去向,他便为陶情设阻拦计策。他哪里知道高僧智慧明静,自庵前已知妖气腥风,及进入堂中观见这两人形色,乃暗忖道:“何处妖邪,敢青天白日迷乱僧人也只因这和尚动了贪痴,自取作怪,我如今且探这妖邪何故在此。”乃问道:“二位施主到庵何事”狐妖把斋僧的前话说出。育师道:“善事,善事。我等东行饥渴,正欲化斋,却遇着善人,好歹求化一顿饭食功德。”狐妖听了,私喜道:“陶情要阻拦他正无计,这泥馍馍且要弄他一番,叫他师徒们吃了作怪。”乃取土泥又变了馍馍两个,双手递与育师道:“我与这老朋友在人家吃馍馍省来的几个,只是冷了。师父可吃得便吃,若是吃不得冷斋,便热了吃。莫要似这位长老作怪。”道育道:“不妨。我僧家有个钵盂,却乃是个宝贝,凡遇化的斋饭,不论冷的热的隔宿的,入到钵内,吃了再不作怪。”乃取了一个钵盂在手。那陶情见了,惊讶起来,说道:“这件器皿却不曾相会。”乃向狐妖说:“老狐哥,这长老不比平常,俗语说得好,看风使船。可算则算,不可算则走路,莫要惹他。你看他这件吃饭的家火,倒有些古怪。”狐妖道:“什么古怪我知这是和尚家化饭吃的钵盂。”陶情道:“什么钵盂老陶从不曾见。”狐妖道:“你却见的是何器皿”陶情道:我见的器皿,说与你听:</p>

瓦壶瓶,烧窑上。锡坛儿,出工匠。还有铜罐瓷瓯葫芦样,金银玉斝玛瑙镶厢,琥珀杯儿雕各像。鹦鹉摘桃蜂赶梅,老虎狮驼并兕象。广筵长席说交欢,我与这器相亲傍。钵盂器皿不曾闻,只好盛饭斋和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