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回过神来，“您刚才说他怎么了？能说得详细些吗？”</p>

对方稍稍顿了顿，“对不起，在调查出真相前，我们只能告诉您，他死了。现在很抱歉，请随我们走一趟，带着您的物品。”</p>

“中村，我要见中村大佐。”</p>

“您见不到他，他此刻已经坐在特高课的审讯室里了。”</p>

问话持续到了晚上十点，反反复复也就是那么几个问题：为什么和北川约会？怎么认识的？今天做了什么？</p>

一开始怀瑾不大想说，中途不情愿地告诉他们，约会是因为互相有好感，再问下去，便将那晚在自己房中的对话说了出来，当然了，这些特高课的人都已经听过录音，又是当然，怀瑾知道他们听过。</p>

盘问结束后，自己的手包被还了回来，她没带枪，包里是一些镜子口红等女人家的东西，还有一张胶片，那是一份珍藏版的《忆秦之夜》片段，是她准备送给北川的礼物。</p>

带着这些东西回到乌园，她并没有回房间，而是回到二楼的俱乐部去。</p>

吧台小哥看见这个美得不可方物的高挑小姐又回来了，只是仿佛没了先前的那股愉悦之情。</p>

“请问小姐需要点什么？”他可不想再犯刚才的错误，赶紧主动询问道。</p>

怀瑾勉强牵了牵唇角，“我想问问，你们这里有多余的留声机吗？”</p>

“这个……我帮您问问，请问小姐要作什么用？”</p>

“我想借去我房间用一晚上，就在103房，只一晚。”</p>

吧台小哥将空余的一台留声机帮着搬到了怀瑾房中，谢过小哥，怀瑾关上门，她知道自己房中的监听并没有拆掉。</p>

将那胶片轻轻放在转台上，搭上唱针，留声机里先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继而传出婉转的音乐，桂兰温柔地说道：“长谷君，我在这里等你，等你归来。”</p>

眼泪不知不觉滑落，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悲喜哀愁。</p>

自己的命也许就取决于那一厘米的距离，爱人的等待也许就会因着那一厘米而落空，空等一世。</p>

北川的房间里，衣架、装饰台、窗户在一条直线上。</p>

午后，秋日的暖阳透过这个朝南的窗户慷慨地洒满房间。</p>

北川总是将外衣和枪挂在衣架上，为了拿取方便，枪挂在外面，枪口自然指向矮桌左侧的主垫，也就是北川盘腿而坐的地方。</p>

装饰台上的玻璃器皿，中间厚，两边薄，形成一个天然的凸透镜。</p>

午后富裕的阳光从外面平行照射进来，董知瑜在这个房间里，只是看似无意地挪动了这个玻璃器皿的位置，甚至都没有人看到，她在缝补衣服，针线布料就搁在装饰台上。</p>

她挪动了这个器皿，直到阳光透过它，汇聚在衣架上的那只枪上。</p>

这强烈的光点不停地给枪的雷.管加热，裁缝走了，中村来了，坐下和北川谈话，这些日程安排都是两天前北川告诉怀瑾的。</p>

终于，在某一个时刻，雷.管被引爆，子弹射出，打穿了主垫上北川的脑袋。</p>

凶手，是窗外那绚烂的秋日暖阳。</p>

而在这个关闭的房间里，只有中村和北川二人，要么中村做了替死鬼，要么这成了一桩疑案，再不济，让调查者参透这个巧合，可它，也只能是巧合，谁能想象，她怀瑾做了这件事？她甚至都不曾踏进北川的房间半步。</p>

然而她是怕的，怕董知瑜算错焦点，怕雷.管引爆的瞬间，北川没有坐在坐垫上，可在听到中村那响彻乌园的嚎叫声后，她知道，成功了。</p>

“天呐，你是怎么想出这个主意的？”董知瑜在头一天问她。</p>

“其实也是个偶然的机会，三年前，我带兵在营地，有个爱恶作剧的兵拿面放大镜去照地上的枪，引爆了雷.管，误伤了另一个兵，那个搞恶作剧的兵被我处分了，可谁知，几年后他救了我们，救了大韬。”</p>

一毫一厘，就可能隔着一世。这就是间谍的生活。</p>

她靠在床沿，反复地听着那唱碟中传出的哀婉缠绵，她的瑜儿还在等着，等着自己归去，等着那一天，她们可以化身白鸟。</p>

厌倦了流星的闪耀、蓝星的幽光，她们只想飞过无数的岛屿和湖滨，在那里，让岁月遗忘，自由地，弄舞浪尖。</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