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沉默着，私交到达一定程度，便不再适合上下级式的相处，几个月前董知瑜不会这样回答，而如今怀瑾也要将公私撇清才行。</p>

“由不得你想或是不想。”便再无话了。</p>

董知瑜亦沉默，她知道，作为“歌”，她没有资格说不。</p>

怀瑾将车停在湖边一处僻静处，这个话题有些痛，但说透它即为己任，“去年二月份死于汪伪手中的郑苹如，甚至是当年色.诱汪兆明的沈碧慧，都是牺牲了自己的身心去做事业，那日你提到理想，既是有理想之人，怎至于遇到叶铭添这道坎儿就退缩了，他毕竟不至将你怎样。”</p>

董知瑜坐在那并不舒适的吉普座位上，怆然看着前方的湖面，这么说她是要让自己去牺牲，她不在乎。</p>

好难过，半天才回过神来，“怀参谋，如此我是要去学那郑苹如、沈碧慧，让自己人尽可夫，这样算是尽力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了，当年在渝陪时，郑处长倒不曾提示我来玄武竟是做这情.色交易，到头来，”她咬了咬牙，“是要变作那晦妓一般的人。”</p>

怀瑾愣了一下，为这些狠话隐隐心痛，随即又想起那日房中真纪说给她听的家里的故事，“晦妓，也并不都是自己想做那样的行当，其中不乏生活所迫，甚至也有思想境界不一般的，万不要一味看低她们，也不要妄自菲薄。”</p>

董知瑜直觉她在说真纪，心里更不是滋味，她不但不在乎自己的牺牲，还要替真纪说话，连她都变得比自己高尚了……她不懂了，七天前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情，竟像是遗留在沪都的一场梦，回到了玄武，梦该醒了。</p>

怀瑾见她沉默不语，很是委屈的样子，终究还是难掩担忧：“叶铭添欺负你了？你……他怎么你了？”</p>

董知瑜牵了牵唇角，“从今开始，没有‘欺负’一说，有的只是我的任务，他也没有越过雷池，只是索要作为男友该要的。”</p>

怀瑾本已寻到衣兜里那截红绳，手指轻轻抚着那温润白玉，听她这般赌气，便想还是改天，等她顺好了这口气，跟她好好谈谈自己的计划，再把这小礼物送给她。</p>

董知瑜等了半天没有只言片语，便转过头，“要是没有别的什么事，我先走了。”说完就去拉那车门扳手。</p>

哪想拉了几下都没有动静，有些气急，有些尴尬，怀瑾有些无奈，伏过身子去帮她拉那扳手，边轻声说：“这个位置平时鲜有人坐，扳手不是很灵。”</p>

这声音轻秀空灵，几乎是贴着自己耳际发出，董知瑜怔怔地看着她，她的脸就近在咫尺，说完了那句话，目光落到自己脸上，是自己的臆想吗？明明那眼中尽是温情和关怀，竟和刚才的冷血焕然两样。</p>

语言是能够控制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眼神却不能。</p>

“哒——”门扳手轻轻弹开，怀瑾迎向董知瑜那怔怔的眼神，一丝幽香从她那扣得端端正正的白衬衫领口下溢出，好醉人。</p>

脑中突然一阵空白，董知瑜瞬时抓住她即将离开门扳手的那截手腕。</p>

怀瑾的胃异样地痉挛着，董知瑜轻颤的睫就在眼前，原本清澈的眼中蒙着一层湿漉漉的雾霭，自那细瘦的鼻梁一路迷醉到两瓣娇湿的唇，她就那样捉着自己的手腕，怔怔地看着自己，她觉得胃中的那阵痉挛一直延伸到大脑，仿佛这许多天来在心中来来回回不能成形的一种情愫渐渐清晰起来，她微微低头，将唇轻轻贴在她的鼻尖。</p>

好柔，好柔，竟似那五月的微风，夹杂着花草的馨香，董知瑜闭上眼睛，可那轻啄竟如此短暂，倏地又要离开，不！我还没有尝够，董知瑜一抬头，将自己的唇印在怀瑾的唇上。</p>

是了，就是这里，这才是我要寻找的慰藉，有些眩晕，本能地，她想去尝一尝那片柔软的滋味。</p>

怀瑾只觉一阵暖暖电流直穿身体，紧闭双眸，时光停止了流转，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p>

待到神智回复，便也是一种本能的驱使，回应着她羞涩的轻吮，柔得仿佛这个世界都被包裹在海水中，不知沉浮。</p>

一阵痴缠，睁开眼，触到对方的目光，氤氲着水雾，不忍直视，垂睫，嘴角漾出一丝笑。</p>

抬起手，手腕上竟多出一截红绳，上面还有一只优美的白色玉羊，“嗯？”</p>

怀瑾低头将那红绳紧了紧，“喜欢吗？”</p>

“送我的就喜欢。”</p>

“傻妞儿……”</p>

垂眸一笑，娇羞不已，“你……还要让姓叶的欺负我吗？”</p>

怀瑾轻笑，贴着她的前额，“不许。”</p>

“刚刚有没有弄疼你？”她在她耳边轻声问道。</p>

董知瑜摇着头，“不疼，掰开了，揉碎了，都是你的。”</p>

怀瑾眼中含着汪湖水，波光粼粼，湖水幽深，却只容下眼前这一人徜徉。</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