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2 / 2)

幸亏距离不远,不过隔着两百来步路,黑暗中响起了嘈杂的叫喊声:“小路。”注他们找到了埋在雪中的雪车和其余的人了。</p>

兹皮希科冲向前去,跳下马来,喊道:</p>

“用铲”</p>

他们还没有跑到尤仑德的后队人马那里,却先掘出了两部雪橇。马匹和雪橇里的人们都冻死了,完全没有救活的希望。其他有马车的地方都可以由雪堆辨认出来,而且不是所有的雪橇都完全埋在雪里;有几张雪橇的前面还有几匹马,积雪淹没了马腹,马儿还在作着排命奔跑的姿势。一辆马车的前面站着一个人,齐腰都是雪,他握着一支矛,一动也不动,像一根柱子;还有些死去的随从站在马车前面,手里还握着马缰绳。显然,死神是在他们让马匹挣脱雪堆的时刻降临的。行列最后面的一辆马车根本没有给埋在雪堆中。驾车人坐在前面荒地上,双手护住耳朵,后面躺着两个人,已经给那下个不停的大雪完全盖没了。这两个人原来为了躲避雪堆,紧挨着躺在那里,积雪像一条毯子似的盖在他们身上。他们仿佛安安静静地睡在那里。但是其他一些死者,从他们的冻僵的姿势来看,都好像同雪堆艰苦地搏斗到最后一刻。有几部雪橇已经翻了过来,还有几部连辕杆都折断了。铲子时时掘出马背来,像弓一样弯曲,嘴里还含着雪。冻死的人有的仍然坐在雪橇里,有的在雪橇旁边。但是哪一部雪橇里都没有女人。有时候,甚至兹皮希科也亲自动手用铲子掘着,直掘得眉心上都淌出汗来;有时候,他怀着一颗怦怦跳的心,仔细望着那些尸体的眼睛,也许是为了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他心爱的人的脸蛋。但是一切都是徒然。火把所照见的脸都是斯比荷夫的那些胡子兵。既没有看见达奴莎,也没有发现任何其他女人。</p>

“这是怎么回事”年轻的骑士惊奇地想。</p>

他于是招呼那些在远处掘雪的人,问他们有没有掘出过什么女人来没有,他们说,掘出来的都是男人的尸体。最后,工作结束了。仆役们把他们自己的马匹套在雪橇上,把尸体放在里面,驶到涅兹鲍士去,想在那里的暖和屋子里作一次努力,救活几条性命。兹皮希科,那个捷克人和两个随从仍留在那里。他忽然想起,达奴莎坐的那部雪橇也许没有同大队在一起,也许尤仑德的雪橇会由他最好的马匹拉着,一直驶在前面;也可能尤仑德把她留在半路上什么地方的一间茅屋里。兹皮希科不知道怎么办。无论如何,他要把附近的雪堆和树丛都仔细查看一下,然后回到大路上,再沿路搜寻。</p>

但是雪堆里什么也没有找到。在树丛中,他只看见几只狼的发亮的眼睛,也没有发现任何人踪或马迹。树林和道路之间的草地在明亮的月光下闪耀着,在这一片洁白的、哀伤的雪地上,他确实发现一些黑点,但那都只是些饿狼,人一走近,它们就一溜烟跑了。</p>

“阁下”捷克人最后说。“我们白白地搜寻了一趟,斯比荷夫的小姐并不在车队里。”</p>

“到路上去找”兹皮希科回答。</p>

“大路上也不会找到。我在雪橇里仔细找了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妇女服饰箱之类的东西,但是我什么也没有发现。小姐也许还在斯比荷夫没有动身呢。”</p>

兹皮希科觉得这个假定是正确的,便说道:</p>

“但愿如你所说”</p>

捷克人又在继续深思,继续进行推论。</p>

“要是她坐在雪橇里,老人家是不会离开她的;即使说,他离开车队了,也会把她带在马背上一起走的,那我们也一定会在他身旁找到她。”</p>

“走吧,我们再到那里去一次,”兹皮希科惶惶不安地说。他觉得捷克人可能说得对,也许在他们发现老人尸体的那个地方,没有仔细找,也许尤仑德本来带着达奴莎一块儿骑在马上,在那匹马跌倒的时候,她离开了她父亲去求援了;如果是那样,她准会给埋在邻近的雪堆里。</p>

但是格罗代支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说道:</p>

“要是那样的话,雪橇里一定会发现妇女的服饰,她决不会仅仅穿着旅途的行装上朝廷去的。”</p>

尽管这些推测颇有道理,他们还是回到了柳树那边去,但是不论在这里还是在周围一个富尔浪以内,他们什么也没有找到。公爵的手下人已经把尤仑德运到涅兹鲍士去了,附近一带完全是一片荒凉。捷克人还说,那条跑在向导前面的狗既发现尤仑德,也一定会发现这位小姐。兹皮希科这才松了一口气,八成儿相信达奴莎留在家里。他甚至能够解释她为什么这样做的理由。达奴莎把一切的经过都向她父亲忏悔了,她父亲却不满意这件婚事,有意把她留在家里,独自来向公爵控告,求他向主教说情。兹皮希科想到这里,不禁感到一阵轻松,甚至快活起来。因为他觉得尤仑德一死,一切阻碍都消失了。“尤仑德不愿意,但是主耶稣却要这么办,”年轻的骑士心里说,“天主的意旨永远是无敌的。”现在,他只要上斯比荷夫去,把达奴斯卡像自己人一样带了来,就好完成婚礼了。在边界上同她结婚甚至比在遥远的波格丹涅茨还要容易些。“天主的意旨天主的意旨”他心里一再地说。可是,突然间,他对这种过早的欢乐感到羞耻,转身向着捷克人说道:</p>

“我当然为他难过,我要大声的说我为他难过。”</p>

“他们说日耳曼人像怕死神一样怕他。”捷克人回答。</p>

他又立即问道:</p>

“我们现在就回城堡去么”</p>

“打涅兹鲍士回去,”兹皮希科回答。他们来到了涅兹鲍士,到了一个地主的庄园月6个地主席列赫老头接待了他们。他们没有看到尤仑德,可是席列赫告诉了他们好消息。</p>

“他们用雪为他擦身,简直把浑身都擦透了,然后把葡萄酒灌进他嘴里,再把他放在一只热水浴缸里,于是他有了生气。”</p>

“他活过来了么”兹皮希科高兴地问,他一听见这消息,就忘掉了自己的得失。</p>

“他活了,但他是否能活下去,只有天主知道了,因为在归天的路上走了一半路的灵魂是不大愿意回来的。”</p>

“他们为什么又要搬动他呢。”</p>

“因为公爵派人来接他去,而且他们把屋子里能找得到的羽毛毯子都裹在他身上,把他带走了。”</p>

“他有没有提起他的女儿”</p>

“他刚有了口气,还不会说话呢。”</p>

“其余的人呢”</p>

“他们已经同天主在一起了,这些可怜的汉子再也不能出席圣诞夜的晚宴了,除非是天主耶稣本人在天堂里为他们设宴;”</p>

“别人一个也没有活下来么”</p>

“一个也没有。到客厅里来谈吧,如果你们想看看他们,他们就躺在仆役室的火炉旁。进来吧。”</p>

但是他们急于赶路,不愿意进去,虽然席列赫老头一再邀请,很乐意拖住一些人来谈谈。从涅兹鲍士到崔亨诺夫还有很长一段路,兹皮希科心急如焚,想尽快见到尤仑德,从他那里打听达奴莎的消息。</p>

因此他们在满盖着雪的路上,尽快地飞驰着。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城堡教堂中的晨祷刚刚结束。兹皮希科听见牛的哞哞声和羊的咩咩声,这些声音是按照古老的宗教习惯作出来,以纪念耶稣在牛栏中的诞生。望过弥撒之后,公爵夫人来看兹皮希科了。她满脸悲痛和惊惶,开始问他道:</p>

“达奴斯卡呢”</p>

“她不在这儿么,尤仑德没有说起么我猜想她是活着的。”</p>

“慈悲的耶稣天主罚我们受难啊尤仑德并没有说过话,他像一根木头似的躺在那里呢。”</p>

“别担心,仁慈的夫人。达奴斯卡还在斯比荷夫。”</p>

“你怎么知道”</p>

“因为雪橇里面根本找不到一点妇女的服饰,她决不会只穿旅行服装动身的。”</p>

“真是,千真万确”</p>

她的眼睛立即闪出欢乐的光芒,过了一会儿,她大声说道:</p>

“嗨看来今天出生的救主基督没有生你的气,倒是赐福给我们了”</p>

唯一使她奇怪的是,尤仑德来了,却不带他的女儿一起来。于是她继续问他:</p>

“他为什么要把她留在家里呢”</p>

兹皮希科把他自己的想法解释给她听,她觉得很对,但她还没有完全弄明白。</p>

“现在尤仑德要向我们感谢救命之恩了,”她说,“他确实应该报答你,因为你去把他掘了出来。要是他仍旧拒绝你,那他真是铁石心肠了。这也是天主对他的警告,叫他不能反对神圣的婚礼。一等他恢复知觉,能够说话,我就把这话告诉他。”</p>

“首先得让他恢复知觉。因为我们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带达奴斯卡同来。也许她突然病了呢”</p>

“别东猜西猜了她不在这里已经够叫我不安了。如果她病了,他也不会离开她的。”</p>

“不错”兹皮希科说。</p>

他们到尤仑德那里去了。房里很热,像在浴室里一样。火光通明,因为火炉里有好些大段的松木。维雄涅克神甫看护着病人。病人躺在床上,盖着一张熊皮,脸色苍白,头发被汗水纠结在一起,双眼紧闭。他的嘴张着,胸口喘息得那么吃力,盖在身上的熊皮也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p>

“他怎么样”公爵夫人问道。</p>

“我给他灌了一杯热葡萄酒,”神甫回答,“就淌汗了。”</p>

“他是</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