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点儿别的吧”</p>

安妮喜欢这位霍尔先生。克莱夫预先提醒过她,她也许会发现此人反应不灵敏。在某些方面他是这样的,但他显然有个性。她理解了为什么她丈夫会觉得他是意大利之行的好伙伴。“可是,你为什么讨厌穷人呢”她突然问。</p>

“我并非讨厌他们。只不过是除非迫不得已,我把他们置之度外。贫民窟啦,工团主义译注:亦称无政府工团主义或革命工团主义,主张工人阶级采取直接行动消灭资本主义制度包括国家,建立以生产单位的工人为基础的社会制度的运动。它盛行于19001914年间的法国,并对西班牙、意大利、英国等有相当影响。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已趋于衰落,但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它在欧洲仍有一定的影响。啦,以及其他的一切,是共同的威胁,为了对抗它们,每个人都应该尽绵薄之力,但不是出于爱。你的博雷尼乌斯先生没有面对现实。”</p>

她沉默片刻,然后问他的年龄。</p>

“明天就满二十四岁了。”</p>

“啊,就你这个年龄而言,你非常冷酷。”</p>

“你刚才说我玩世不恭。你对我的判断下得太容易了,德拉姆太太”</p>

“不管怎样,你是固执的,这就更糟了。”</p>

她发现他皱起眉来,于是担心自己的言语过分了些,就把话题转到克莱夫身上。她说,她原以为克莱夫该回来了。由于明天克莱夫得出门,就越发令人扫兴了。熟悉选区情况的选举干事带领他四处参观。霍尔会原谅的,而且进行板球赛的时候,还得请他帮助他们呢。</p>

“在一定程度上,得根据其他的一些计划而定我也许要”</p>

她突然引起好奇心,扫视着他的脸,然后说:“你不想看看你的房间吗阿尔赤,把霍尔先生领到赤褐屋去吧。”</p>

“谢谢还能赶上发信时间吗”</p>

“今天晚上赶不上了。不过,你可以打电报,就写上我们的地址好了。我也许不该多管闲事吧”</p>

“我可能得打电报我还拿不准,非常感谢。”随后他跟着伦敦先生前往赤褐屋,边走边想:“克莱夫按说是可以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按说他可以待在这儿迎接我。他应该知道我会多么沮丧。”他并不挂念克莱夫,但他依然会由于克莱夫的缘故遭受痛苦。大雨从铅灰色的天空上倾泻到园林里,森林万籁俱寂。黄昏时分,他陷入新一轮的苦恼。</p>

他在屋子里一直等到开晚饭,跟自己曾经爱过的幽灵进行搏斗。倘若这位新大夫能够改变他的本性,他是不是有义务去一趟呢,尽管他的**和灵魂都会遭到亵渎也在所不辞。世界既然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人嘛,要么就得结婚,要么就腐朽掉。他尚未摆脱克莱夫,而且永远也摆脱不了,直到更重大的什么东西插进来为止。</p>

“德拉姆先生回来了吗”当女仆送热水来的时候,他问道。</p>

“回来了,先生。”</p>

“刚回来吗”</p>

“不,已经回来约半个小时了,先生。”</p>

她拉上窗帘,把景色遮挡了,却没能遮掩雨声。这时候,莫瑞斯潦潦草草地写了电文。伦敦西区威格莫尔街六号拉斯克琼斯请予预约挂号星期四霍尔发自威尔特郡彭杰庄园德拉姆府</p>

“知道了,先生。”</p>

“多谢,多谢。”他恳切地说。只剩他一个人后,立即蹙起鼻子。如今,在公与私两种场合下,他的行动判若两人。踱人客厅后,他向克莱夫致意的时候,声音一点儿都没发颤。他们热烈地握手,克莱夫说:“你看上去精神抖擞。你知道你将陪伴哪一位进入餐厅吗”并将一个姑娘介绍给他。克莱夫变成一位地地道道的乡绅了。自从结婚以来,他对社会的不满全都消失了。他们的政治观点一致不愁没有话题。</p>

从克莱夫这方面来说,他对来客感到满意。安妮品评道:“粗鲁,然而非常正派。”情况令人称心如意。莫瑞斯有那么一种粗野的气质,但是如今这已无关紧要了。有关艾达的可怕的场面可以被遗忘。莫瑞斯与阿尔赤伦敦也处得很好一这一点挺重要,因为阿尔赤使安妮感到厌烦。阿尔赤是那种能够给人做搭档的人。克莱夫邀请二位来作客的时候就把他们搭配在一起了。</p>

在客厅里,他们又谈起了政治,使得在座的人个个都相信激进派不诚实,社会主义者发了狂。大雨滂沱,声音单调,什么也干扰不了它。会话刚一停顿,雨的沙沙声就传到客厅里来了。晚会即将结束时,雨水嘀嘀嗒嗒地落到钢琴盖上了。</p>

“咱们家的幽灵又来啦。”德拉姆老夫人嫣然一笑说。</p>

“顶棚里有个最可爱的洞。”安妮大声说。“克莱夫,咱们能不能把它保留下来”</p>

“咱们只能这样做。”他边按铃边回答。“不过,咱们把钢琴挪开吧。它可经受不了雨淋。”</p>

“放只碟子如何”伦敦先生说。“克莱夫,一只碟子如何有一次,俱乐部的顶棚漏雨,我按了铃,仆人就拿来了一只碟子。”</p>

“我呢,按了铃,可是仆人什么也没拿来。”克莱夫说着,又按铃。“好的,咱们放一只碟子,阿尔赤。但咱们非把钢琴挪开不可。安妮的可爱的小洞也许会在夜里变大了。客厅的这部分,只搭了个单坡屋顶而已。”</p>

“可怜的彭杰”他的母亲说。大家都站起来了,仰望着漏洞。安妮着手把吸墨纸伸到钢琴内部去吸水。晚会结束了,雨漏下来向他们暗示自己的存在,他们尽情地开雨的玩笑来取乐。</p>

“你端个盆来好吗”当女仆应铃声而至的时候,克莱夫说,“还要一块抹布。喊个男的来,帮助把开间译注:开间是建筑物立面上竖向两柱之间或平面上两排柱子或柱墩之间的整个空间里的钢琴搬开,地毯也撤掉。雨又漏下来了。”</p>

“我们不得不按两下铃,按了两下呢。”他的母亲表示了一点儿意见。</p>

女仆回来的时候,除了男管家,把猎场看守也领来了。于是她接下去说:“这才明白为什么耽误了,一向都是这样的译注:原文为法语要知道,咱们在楼下也有小小的轻松浪漫场面。”</p>

“诸位,你们明天想干什么”克莱夫对客人们说。“我得去游说,用不着跟我去。再也没有如此枯燥乏味的了。愿意带支猎枪出去一趟吗,怎么样”</p>

“好得很。”莫瑞斯和阿尔赤说。</p>

“斯卡德,你听见了吗”</p>

“好男儿心不在焉。译注:原文为法语”他的母亲说。钢琴勾住了地毯,仆人们顾忌当着绅士淑女的面提高嗓门,误会了彼此的吩咐,动作不协调,于是相互悄声问:“什么”</p>

“斯卡德,客人们明天要去打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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