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p>
她刚一转身，就听见太爷爷沉声轻喝。</p>
云裳整个人一僵，背对着太爷爷一动也不敢动，双手攥紧，紧得指尖陷入了掌心皮肉，双眼迅速蓄起了一层水雾……</p>
她害怕，害怕太爷爷接下来会跟她说的话。</p>
“等我说完再走！”郁嵘声音又起，语气强硬，不容拒绝。</p>
云裳狠狠咬唇，极缓极缓地转身，红着双眼凄楚可怜地看着太爷爷，轻颤微哽，“太爷爷……”</p>
看她泫然若滴，郁嵘心疼不已，语气自然而然地软了下来，“听话，坐下，听太爷爷把话说完。”</p>
“我不想听……”云裳摇头，眼泪急欲夺眶而出，就快要忍不住哭出来了。</p>
郁嵘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先坐下。</p>
云裳瘪着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不甘不愿地坐下来。</p>
郁嵘轻叹一声，温柔的目光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哀伤，语重心长地说：“人生很长，会遇上很多挫折和选择，而在面对这些困难的时候，逃避从来都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p>
云裳低着头，一言不发。</p>
“所以丫头，去做手术吧！”</p>
终于，郁嵘说出了口。</p>
云裳的眼泪，刷地滚滚而落……</p>
她就知道，就知道，就知道太爷爷已经知道了！</p>
一定是郁凌恒今早告诉太爷爷的，嗯，一定是他说的！</p>
“不是阿恒说的，是我打电话问的然丫头。”</p>
云裳正在心里愤愤地责怪着郁凌恒，太爷爷却一眼看穿她心中所想。</p>
昨天，从他们小两口回到家，看到云裳双眼红肿的那刻，郁嵘的心里就已经有所怀疑，料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并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p>
直到在书房，曾孙直挺挺地跪在他的面前，哽咽着跟他说“太爷爷我对不起您”的那瞬，他就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了。</p>
等他们夫妻二人离开之后，他就给博嫣然那小丫头打了个电话，然后得知了一切。</p>
一宿没睡。</p>
说不难过那是骗人的，但更多的是担心。</p>
没出世的孩子固然是一条命，可与活生生的孕妇来说，肯定是大人更重要得多！</p>
云裳泪如雨下，眼泪如山洪决堤，根本无法控制。</p>
“听话，早点做手术，别让爱你的人每天为你提心吊胆。”郁嵘轻轻说道，拍了拍云裳的手背。</p>
云裳再也忍不住，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在泪眼朦胧中看着太爷爷，哭出声来，“太爷爷，连您也不要他了么……”</p>
她的双手覆在小腹上，哭得不能自己。</p>
郁嵘闻言，心如刀绞。</p>
“一件事，孰轻孰重，我们心里都有衡量。你心里很清楚，劝你手术的都是爱你的人，没人舍得不要这个宝宝，可是——”郁嵘顿了顿，然后才接着道：“你更重要！”</p>
你更重要！</p>
那么坚定的语气，足以显示对她的重视。</p>
豪门家族，绝大多数都只重视子嗣，像郁家这样的，只怕是少之又少了。</p>
而郁嵘越是这样说，云裳心里越是难过。</p>
她觉得愧疚，觉得自己辜负了太爷爷的期望，也辜负了太爷爷对她的疼爱……</p>
她恨自己不争气，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状况，哪怕再晚几个月，等宝宝出生之后血块再移动也好啊。</p>
郁嵘强忍心痛，柔声劝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说明这个宝宝跟你们夫妻无缘，我们都不应该强求。”</p>
“不！不是这样的！”云裳狠狠哭泣着，死命摇头。</p>
不！她不信！</p>
她不信这个宝宝跟他们无缘，她不信！</p>
她已经失去过一个宝宝了，这一个她不能再失去了，孩子是上天给与的恩赐，这种恩赐并不是可以随意浪费的。</p>
从怀孕起，她经历了那么多事，宝宝一直都很坚强地成长着，甚至在被初政翰挟持，她受了惊吓还摔在了初恺宸的身上，宝宝都没有任何损伤，这怎么能说是没有缘分呢？</p>
现在大仇已报，危机尽除，明明可以幸福生活的时候，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捉弄人？</p>
“裳裳，太爷爷知道你坚持不做手术是为了太爷爷，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有个好歹，太爷爷就不是遗憾而终，是要死不瞑目了！”</p>
“太爷爷！”</p>
“死不瞑目”四个字吓到云裳了，她蓦地抬头看着太爷爷，生气大喊。</p>
“而且！”郁嵘没理会她，自顾自地说：“就算太爷爷看不到玄孙出世，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因为太爷爷知道，你迟早会给郁家生个大胖小子，对不对？”</p>
他看着她的目光，温柔又充满鼓励。</p>
其实他的身体的确已经非常糟糕，他能支撑到现在，也的确是因为想要看到玄孙出世。</p>
这个小家伙，可谓是他的良药，是他活下去的动力和信念，每当身体极度不舒服的时候，他都告诉自己，再撑一下，再撑几个月，只要见那小家伙一面，你就可以安心走了……</p>
可这世上，不如意的事十之**，有些事，还真是强求不得。</p>
或许，是他命中注定看不到玄孙出世，或许，他早点走了玄孙就不会有事了……郁嵘这样悲观地想着。</p>
太爷爷的意思她明白，可那终究是不一样的，孩子在太爷爷还在的时候出生，能让太爷爷亲眼看到，这种意义是不一样的。</p>
郁嵘转头看了眼办公桌，桌上有个相架，相架里是妻子沛心岚年轻时的照片。</p>
他一边深深看着妻子的照片，一边轻轻说着：“其实你不要有压力，太爷爷并不是那种老古板，太爷爷活到这把岁数什么都见过，也什么都经历过，太爷爷甚至不要求你们非要生个儿子，只要你们夫妻二人感情和睦，生男孩还是生女孩太爷爷都是喜欢的。孩子可以顺其自然，太爷爷只求你们好好的就够了！”</p>
是的！</p>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只要他们两人深爱着彼此，他也就放心了。</p>
云裳狠狠咬着唇，说不出话。</p>
不止难过，还很恐慌，如果连太爷爷也赞成让她做手术，那她可就真是孤立无援了。</p>
“不管怎么样，都要努力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郁嵘苦口婆心地劝道。</p>
“可是太爷爷……”云裳疯狂落泪，狠狠哽咽，“然然说的那些危险并不是一定会发生，我可以等宝宝生下来再去做手术……”</p>
郁嵘摇头，叹息道：“我问过然丫头，她说你的情况不容乐观，他们医院也开了会讨论过，几乎没人赞同你冒这个险。”</p>
“我觉得我没事的啊，我可以的啊！”云裳情绪激动地叫道，她讨厌这种所有人都不站在她这边的感觉，太绝望，太难过了。</p>
郁嵘脸色倏地一沉，一改刚才的和蔼慈祥，勃然喝道：“你这是对自己不负责任！！”</p>
云裳被太爷爷突如其来的严厉吓得一震，睁着泪眼朦胧的大眼睛，不敢说话，只是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p>
“你觉得你‘没事’，你觉得你‘可以’，这种事，能靠感觉的吗？”郁嵘厉声责备，“你要明白，没人愿意看到你出事，可万一不幸真的发生，那可是一尸两命，你觉得这样的后果谁能承受得起？阿恒以及你的妈妈，他们该怎么办？”</p>
阿恒……</p>
妈妈……</p>
郁嵘的话，如同一枚利剑，狠狠刺中了云裳内心最脆弱的部位。</p>
太爷爷说的这种可能，她一直不敢想，她怕自己一想，就会动摇……</p>
不！她不能动摇，这是她的孩子，她不能舍弃！</p>
“可是太爷爷，我舍不得，我真的舍不得……”云裳双手掩面，崩溃哭泣。</p>
她的这种痛，估计也就只有当过妈妈的人最能体会。</p>
孩子在她的肚子里一天一天地长大，那种感情，她无法用言语来具体叙述，总之，她割舍不了。</p>
“太爷爷懂，太爷爷懂，大家都舍不得，可是依照现目前的情况，舍不得也得舍啊！”</p>
看她哭得如此伤心，郁嵘也忍不住红了双眼，颤抖着手轻抚她的头，极尽心疼地哄着。</p>
云裳泣不成声，内心充满了绝望。</p>
“孩子，做手术吧，做完手术好好养身体，太爷爷会努力活得久一点，也许还是可以看到玄孙出世的。”郁嵘强颜欢笑，尽其所能地劝说道。</p>
云裳闻言，哭得更是伤心欲绝。</p>
做手术，休养身体，再怀孕……</p>
这得需要多少时间啊，太爷爷他根本等不到的！</p>
云裳哭得不能自制，后面太爷爷又说了很多劝她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心情跌落到谷底。</p>
后来，太爷爷让她回房去休息，她便一边默默掉眼泪，一边像个木偶似的往门口走。</p>
当她拉开门，泪眼朦胧的视线中，是一个高大而僵硬的身影堵在门口……</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