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2 / 2)

帝师 锦暖儿 0 字 2022-09-29

对于牌坊,杨瓒的了解不多,仅止于表彰忠义节孝。他从来不晓得,考中进士也能立牌坊。</p>

“四郎考中探花,别说涿鹿,宣府都是凤毛麟角。”杨庆说着,又搓了搓手,“话是二尹说的。当时,里中老人都在。若是不合适,老人也不会提,二尹当场就会否了。”</p>

“已经开始动工?”</p>

杨瓒仍是担心,总觉得这事有些突然,心里不踏实。</p>

“为何信中未说?”</p>

“是族长的意思。先瞒着四郎,等建好了,再给四郎准信。”杨庆道,“四郎不必担忧,族长特地让人打听过,造在祠堂前不犯-忌-讳。前朝,临县有个二甲传胪,就在祠堂前立过功名坊。”</p>

杨瓒点点头,又听杨庆道:“另有一件事,族长和三叔都惦记着,让我问问四郎。”</p>

“何事?”</p>

“四郎的亲事。”</p>

“亲事?”杨瓒猛的蹙眉,“可是先时来过京城的商家?”</p>

“当然不是。”杨庆连连摇头,“那家的闺女不好。为这事-臊-脸,十叔一家出门都抬不起头。”</p>

杨瓒不解。</p>

“可是出了变故?”</p>

“岂止!”杨庆道,“当初分明说好,先不过礼,也不声张,等着除服再商议。四郎可都晓得?”</p>

杨瓒点点头。</p>

当初,天子诏令各地,举送美人入京。</p>

这门亲多是权宜之计。他本以为风头过去,事情就能了结,莫非这里面还有缘故?</p>

“这是口头约定,族里知道的不多,我也是事情闹起来,才听族长说起。”</p>

杨庆脸色变得难看,又是一捶桌子。</p>

“要我说,当初就不该同意!那商人看着不错,谁知心却是黑的!更有个省事的婆娘!那闺女也是面上一套,背地里一行,别说给四郎做妾,端茶倒水都要脏地!”</p>

“六叔,究竟是怎么回事?”</p>

“怎么回事?”杨庆道,“事情说定后,那商人是不是来京城见过四郎?”</p>

“的确到过福来楼。”杨瓒道,“留下两只箱子,言为表礼,并未照面。”</p>

“那就对了!”杨庆怒道,“商人在外边走货,家里的婆娘不知怎么得到消息,逢人便说,四郎定下家中闺女,明年就要八抬大轿娶进门,做诰命。还说家里男人给四郎送了两箱金银,四郎在京城花用的都是妻家的钱财!”</p>

杨瓒瞪大双眼,一时之间,竟忘记如何接话。</p>

世上竟有这样人?</p>

“十婶见过那闺女,说模样不错,性格也好,结果却是看走了眼!”</p>

显然是想到什么,杨庆咬牙,黑红的脸膛涌上一层厌恶。</p>

“黑灯瞎火,被人-撞-见和外八道的表哥在后院鬼祟。要是知道羞耻,就该悄无声息退了亲,也好保住脸面。偏做了不承认,还要哭天抹泪,说什么杨氏嫌弃商户,要毁亲另结-官家,设套陷害!”</p>

“都是黑了心的,自己做下-腌-臜-事,还要带累四郎的名声!”</p>

“就是!”杨岗道,“十爷爷当时就摔了拐杖,十奶奶领着几个婶子找上门,抓着那母女要里正做主。”</p>

“里中的老人都是见证,不是那家的当家男人在外,必是要浸-猪笼!”</p>

事发之时,杨氏族里炸了锅。</p>

说和此事的杨材一家,因和商户有亲,被全族人戳脊梁骨。</p>

“后来怎么样?”</p>

“后来?怕事情闹大,碍到四郎名声,族长做主,暂且把人交给里长,关押在土地庙。谁承想,守夜的没看住,让那两人跑了。那家的婆娘非说是族里害命,撒泼要告上县衙。”</p>

“告了没有?”</p>

“没有。”杨庆道,“里中都晓得怎么回事。等那家的男人回来,族里老人就要开祠堂,把他们一家都划出去。”</p>

古人重名声,尤其是长久扎根一地,族人血脉相连,一家传出坏名声,闹不好就要连累全族。</p>

先时,行商家同杨氏结亲,知道的人并不多。</p>

经过行商婆娘长舌,消息传遍十里八乡。有说行商好眼力,定下好女婿,也有说好好的闺女送人做妾,爹娘实在狠心。</p>

众说纷纭,羡慕的仍占多数。</p>

没能想到,几月不到,就出了这样的事。</p>

“三哥心善,我却瞧着那一家都是黑心!”杨庆恨声道,“既然有什么表兄,定亲便是,何必攀扯四郎!”</p>

捏了捏额心,杨瓒顿感头疼。回想前番种种,愈发觉得自己大意,甚至有些-孟-浪。</p>

这事当真是一团乱麻,稍有不慎,不掉进泥潭也会泼上一身脏水。</p>

杨庆有句话说得很对,既然有那个表兄,何必扯上旁人。</p>

看似权宜之计,不碍什么。</p>

结果呢?</p>

如有科道御史得知此事,必会奏上一本。九成可能,不会为他说话。红口白牙,黑的也能说成白的。</p>

福生于微,祸生于忽。</p>

身在朝堂,行走官-场,忘记这个道理,早晚有一天要栽跟头。</p>

此事尚能解决,杨庆口中的“亲事”,实是更费脑筋。</p>

斟酌片刻,杨瓒决定先拖一拖,遂道:“六叔刚抵京城,旅途疲劳,先用饭歇息,有话可明日再说。”</p>

杨庆一路提着心,确实有些疲惫。</p>

杨山杨岗精神倒好,但在伯府内,左右都不自在,为免给杨瓒惹麻烦,自然是杨瓒怎么说,便怎么做。</p>

少顷,有伯府家人送来膳食。</p>

考虑到杨庆三人的身板,厨下多添了两道荤菜,大桶米饭。</p>

四人围坐桌前,举筷之后,杨瓒发现,朱厚照的饭量虽大,比起杨山和杨岗,仍算不得什么。</p>

两刻不到,杨山和杨岗已“吞”下三碗米饭,看样子,半饱不到。</p>

咽下口中饭粒,杨瓒默默在心中垂泪。</p>

果然,吃得多才是-王-道。</p>

想要七尺壮汉,少则五碗,多则八碗,溜溜缝,能再添半碗。以他不到两碗的饭量,当真只能望海拔而兴叹。</p>

翌日,杨瓒早起上朝,杨庆三人无事可做,也不敢随意出房门,枯坐客房,浑身都不对劲。</p>

直到伯府长史出现,将三人带到二厅和后堂间的校场,才有了精神。</p>

场中,几名家丁正在练习拳脚,舞-动-枪-矛。拳风袭来,枪--杆-扫过,皆是虎虎生风。</p>

两名-赤-着胸膛的壮汉,替换抡起拴着铁链的大石。石头飞起落地,总能溅起一片尘土。</p>

马长史笑着道:“府里家丁都是边军出身,和鞑子-刀-枪-拼-过。这两位小兄弟身板不错,要不要学两手?”</p>

听到马长史之言,杨庆还好,杨山和杨岗已是双眼发亮。</p>

“六叔,让我们试试,成吗?”</p>

杨庆没马上答应,转向马长史,道:“不好劳烦。”</p>

“不劳烦。”马长史仍是笑,低声道,“杨侍读身在朝中,身边总要有信得过之人。谁还能比得过同族?”</p>

提起杨瓒,杨庆的犹豫立即消失无踪。</p>

杨土没了,四郎身边总要有人。他不成,杨山杨岗倒可留下。</p>

见三人下场,马长史松了口气。</p>

伯爷人在诏狱,命令却来得极快。</p>

为了完成命令,挑挑拣拣,把府里身手最好的都弄来校场,为此,还损失两坛好酒,他容易吗!</p>

早朝之上,杨瓒亦不轻松。</p>

昨日地动,几日内必有州府上报,请求赈灾,户部和光禄寺又要哭穷。</p>

五日后京卫操演,英国公张懋和兵部尚书刘大夏奉敕简阅,天子亲临,锦衣卫和羽林卫已在演武场层层把守,严阵以待。</p>

这个时候,宣府兵情送到,鞑靼退兵。</p>

论理,这是好事。</p>

但满朝文武,没有一人面露喜色,反都是忧心忡忡。</p>

“虏遣五骑至营前,取麻带及麻布冠示于边军,言朵颜卫有指挥投奔,自为谍者,买通京城官员,打探情报,告国有大丧。”</p>

“虏狂妄,言我-关-禁-如同虚设。今日暂离,他日必麾军直取京城!”</p>

军情读完,除朱厚照阵阵咳嗽,奉天殿一片死寂,再无人出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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