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大反攻(1 / 1)

 “姓名……”“周宗”“籍贯……”“山西振武卫……”“我查查……嗯,去岁欠响四个半月,今岁的欠响四个月,算上这个月,一共是九两五钱,加上开拔银五两,一共是十四两五钱,拿好了。”天启元年五月十四日,伴随着燕山大营发饷开始,数万说着官话的山西三镇兵马开始提领军饷。他们从军营内出营,内外由手持骑铳的天策卫监督,谁也不敢闹事。在南门口,朱由检坐在城门口一旁的椅子上,面前则是三位拘束的将领。年过四旬的大同总兵杨肇基、年过四旬的宣府总兵张继先,年过五旬的太原总兵鲁钦……这三人,说来也阴差阳错,除了宣府总兵张继先外,其余两人还算不错。杨肇基镇压白莲教,抗击河套蒙古的旗牌台吉,收复兰州,更是在己巳之变中,带领平日训练有素的三千家丁和民勇,浩浩荡荡的直奔京华。此一军,虽无戚家军之名,但不失戚家军之勇,地方百姓还称赞其部队为杨家军,而后日夜兼程,衣不卸甲,突出重围,直抵京城。总的来说、杨肇基是一员儒将,而太原镇的鲁钦也不错。原本他应该以太原镇副总兵的职位,前来京城担任神枢营副将的,结果因为朱由检的闹事,勋贵那边鲁钦没走通门路,所以投靠了齐党。在亓诗教的助攻下,他被孙如游等人提拔为了太原镇总兵。朱由检要是没有记错,他历史上主要还是在西南平定奢安之乱,虽然不是什么领兵过万的将才,但领兵三千的先锋还是能做的。因此、朱由检仔细想了想,貌似山西三镇对于这三将,并没有太多的利益瓜葛。他们担任总兵官并没有多久,还没有培养自己的嫡系,就被朝廷一旨援辽令调走了。所以、其中的可操作性很大,关键要看朱由检怎么做。“现在说空额多少,便如辽东贺世贤等人一样,既往不咎……”朱由检举起一杯茶,交代了一声。他这一开口、张继先就顶不住压力先开口道:“宣府此次援辽兵马为四个营,一万两千人,空额三千……”张继先这人有些先锋将才,但没有靠山,能捡到宣府总兵的位置,主要是萨尔浒一战把九边打的断层了。所以、在他开口后,事情就有了突破口,朱由检也把目光放到了杨肇基和鲁钦身上。两人被朱由检一看,着实有些不自在。毕竟眼下朱由检的名气太大了,一卫喝退喀喇沁三万铁骑,一卫击垮土蛮巴约部,而这样的卫军,他还有十三个。这么看来、也就不难理解他们为什么会有些不自在了。穷极一生的功绩、还不如一个十一岁的少年,这多少有些打脸了。“太原三营,只来了两营,空额一营。”忽的、鲁钦开口了,而他一开口,杨肇基也只有全说出来了:“大同四营,只来了三营,空额一营。”“也就是说、原本应该来的十二个营,眼下只到了九个营、两万七千人,空额一万人?”朱由检轻嗤,随后却道:“罢了、都过去了,我也懒得追究了。”朱由检没有趁着势大就询问他们山西三镇的兵力,而是举起茶杯道:“此行、孤按照人头发饷,发开拔银,三位总兵可有意见?”“不敢……不敢……”闻言的三人汗颜,没想到朱由检真的会包庇自己三人。“行了、既然都谈拢了,那么就叫领完饷银的人去领取军粮吧。”朱由检起身,杨肇基三人也纷纷起身。“发饷之后,前往了辽东,可得尽心尽力,好好听熊经略的话啊。”朱由检又交代了一句。“末将领命……”三人作揖回礼。见状,朱由检也就不再追究什么,在陆文昭和锦衣卫的拱卫下,策马准备去游猎。春季游猎、这玩意是朱由检这段时间打发时间的兴趣爱好,另外在野外安静的环境,也能谈些事情。因此,在远离了燕山所后,朱由检便开口询问道:“承恩那边怎么样了?满桂呢?”闻言,陆文昭在马背上回应道:“盐场已经开始收尾了,还需要一些时间就能制盐。”“满总兵那边,休息一段时间后,便接待了熊经略派去的人马。”“支援满总兵的是广宁副总兵朱万良和姜弼、他们带三千家丁前往支援,眼下在大宁三卫休整。”“满总兵眼下,正在等待永平府的九千新卒和顺天、永平两府的养济院百姓前往。”“嗯……”听到满桂的动向,朱由检微微颔首,之后便交代道:“告诉满桂不用着急,先扩充巴约部的土城为大宁中卫,再建立土城,把顺天和永平两地的养济院百姓接过去。”顺天府和永平两地的养济院,其人数可是有好几万。刚好朱由检可以趁这个机会,将其中的健全孩童接入燕山所内,将手脚健全的家伙送到大宁三卫去。到时候他们还在那里撒泼,想着吃养济院的米可就难了,不干活就饿死。想到这里、朱由检开口道:“你等一下持我的手书,去粮仓调二十万石粮前往大宁三卫。”“这些粮食估计能让那群养济院的人多开垦万亩耕地了,就是不知道除了巴约部土城,还有宰赛的营地,大宁三卫还有没有可以开垦的地方。”朱由检还是很担心,毕竟这是四百年前的世界,四百年前的东北,哪怕面对东北三大平原中,最容易开发的辽河平原,但他还是信心不足。但面对他的担心,陆文昭却笑道:“殿下不用担心,满桂已经带来好消息了。”“嗯?”朱由检勒马停下,而陆文昭也解释道:“满桂麾下的人去大宁南部看了看,临近辽河左侧的广袤丘陵和平原都可以开垦。”“唯一的问题就是,由于大宁三卫有有辽河、大凌河、小凌河、柳河、沙河等河流,并且水流缓慢,所以大宁三卫有不少河曲和沙洲。”“这些沙州和河曲港汊纵横,堆积旺盛,河床不断抬高,汛期常导致排水不畅或河堤决溃,酿成洪涝灾害。”“河道中沙洲众多,河床不断淤积,河水宣泄不畅,这些都是满总兵对大宁三卫的嫌弃之语。”不过说到这里、陆文昭笑着摇头道:“但这厮之后又说、只要水利修建得当,再将一些河曲和沙州修理一番,或许在几万人的开垦下,将一部分河曲开垦为良田并不是难事。”“这厮真的是……”听到这话、朱由检也笑了出来,并问道:“他有没有说能开垦多少田地?”“说了!”陆文昭道:“他说若是人力和耕牛足够,今岁战事结束后,便能初步将十万亩河曲初步整理。”“明岁一年,大概就能将十万亩河曲变为耕地,随后烧地一年,大概后年就能得到十万亩良田。”“他询问过哪些投靠巴约部的汉民,他们说三年开垦的时候,一亩地能收获八九十斤蜀黍,第四年就能收获一百一二十斤,到第五年就有一百四十多斤了。”“这么说、需要五年的时间?”朱由检闻言,当即皱了皱眉。如果按照满桂和当地汉民所说的速度,那么想来河套和东北其他地方也差不多,甚至北边还要更久的时间。五年、他又还能有几个五年的时间呢?一想到天启七年,小冰河大旱就要开始爆发,朱由检也觉得时间上开始有些不足了。“今年必须解决山西三镇的事情……”想到连续十几年的小冰河大旱,朱由检心中也急切了不少。“孙应元,应该抵达镇江了吧?”朱由检忽的开口,而陆文昭闻言,便回道:“已经抵达镇江三日了……”————————“杀!杀!杀……”当陆文昭回答朱由检的时候,一千六七百里外的镇江堡外,数万将士喊杀操演,震动了鸭绿江对岸的朝鲜边将。新义州城头上、一名朝鲜大臣眺望着鸭绿江北部的明军,笑着对旁边的官员道:“崔判官,看到了吧、上朝要收拾建虏了,我们作为受过上朝恩惠的朝鲜人,现在应该尽一份力啊!”“府尹、如果由义州出钱粮,恐怕会引起王上的不适……”听到大臣的话,崔判官连忙劝阻。只是他的劝阻被这官员听到后,却皱眉道:“我们朝鲜深受皇明上朝的恩惠,壬辰之乱、上朝出钱粮兵马,将倭寇赶到釜山,现在难道我们要从贼吗?”“只是这……”崔判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眼下朝鲜王上对后金和明朝的态度,已经引起了很多朝鲜官员的不满。如果他说错话,恐怕也会被眼前人给告诉其他不满的大臣,那么今后就升迁无望。“李府尹,不是下官不想调,只是义州的情况实在不乐观,府库之中只有粮六千余石、铜银不足三千两了……”“那就支取三百两,买些牛羊,由我渡江送过去。”听到这话,李府尹皱眉开口,而判官无奈,只能调银子买了些牛羊。于是第二天一早,那李府尹就带着十头牛和六百多只羊,乘船渡江前往了对岸。当他们快要抵达岸边的时候,跑早操的正兵们就发现了他们:“你们是什么人?!”“我是义州府尹李莞,统制使李舜臣之侄,今日前来是以下国之礼,为上朝尽力的!”李莞站在船头高声大喊,而七卫军的正兵们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李舜臣?是谁?”“不认识、好像是朝鲜之役里面的一个朝鲜将领,官职应该不大。”“反正是藩国的官员,先接待他,然后通知总兵。”“也行。”几名指挥使相互攀谈,随后边点头应下了这一想法。很快、在他们的指挥下、李莞一行百来号人,以及牛羊都被接待下船。不多时、孙应元也策马带着人从镇江堡中赶来了江滩,而李莞见到一身总兵甲胄的孙应元,便作揖道:“下国义州府尹李莞,参见上朝将军。”“你就是李舜臣的侄子?你叔叔倒是当时打得不错,我听戚金总兵的人说过。”孙应元翻身下马,扶起了作揖的李莞。不过他说的话,也就是客套话罢了。毕竟在朝鲜之役中,朝鲜人的表现可以说丢人丢到了家,除了朝鲜的辽东兵稍微看得过去,也就只有李舜臣等几部能勉强入眼了。在明军没有入朝前,朝鲜兵马“如狼似虎”,用数万阵亡和几十万百姓换取了日军四千伤亡,可谓厉害。这模样让李如松和宋应昌看不下去了,因此让戚金、吴惟忠等人以戚继光的《纪效新书》操练朝鲜兵马,最后才让朝鲜兵马有了一点作用……当民夫。因此、孙应元虽然心底看不起朝鲜兵马,但毕竟人家是来送礼的,自己不来接待也不太好。“正是下官、请问上朝将军是要北伐建虏吗?需要下国出力吗?”李莞一脸期待,不过孙应元想起了刘綎的下场,当即摇头咳嗽道:“我朝兵力充裕,建虏不过皮藓之患罢了,何须让属国出人?”“这样啊……”李莞有些失望,但很快便道:“这样的话、下官回朝鲜后,可以向我王上奏疏,调拨钱粮支援上朝。”“如果可以,那就再好不过了。”听到这话,孙应元松了一口气。“那下臣就不逗留了,祝上朝将领马到功成!”李莞不敢停留太长时间,不然容易被人弹劾。孙应元也不想做戏,因此作揖回礼,随后便目送李莞带人渡江回到了朝鲜。等人消失,他转头看向了牛羊道:“牛留下,羊就让大庖厨处理一下,再使些银子,再买个几百只,好好吃一顿,犒劳犒劳。”“是!!!”听到有羊肉吃,七卫军和七营辅兵纷纷激动的大喊了起来。很快、在操练结束后,七卫七营便难得开了荤。在短暂的休整了半个月后,孙应元差不多了解了辽南东部的情况,随后便开始了分兵。鹰扬、武骧、腾骧三卫,带着三个营的辅兵前往凤凰城等待,其他的四卫三营则是由孙应元带领,准备前往宽甸,最后一营辅兵则是留下、和一千辽兵一同镇守镇江堡。与此同时、孙应元也给辽阳城写去了一封信。这份信按照自家齐王的意思,他向戚金索要了戚元功和戚元辅两人。这次七卫七营前往辽东,主要还是震慑朝鲜,另外在凤凰城和宽甸、镇江堡修筑石堡、关隘,顺带练兵,最后留下七营辅兵镇守辽东罢了。事成之后,孙应元还要带七卫军返回北直隶,而凤凰城、宽甸、镇江堡三地就需要有人来统领这七营辅兵了。朱由检告诉孙应元的是,让戚元功、戚元辅,以及秦邦翰或者秦邦屏三人统帅三地的辅兵。不过眼下秦邦翰和秦邦屏还在沈阳被围困,估计是短时间无法脱困了。因此只有先要来戚元功和戚元辅领兵,一边练兵,一边威胁北边的赫图阿拉,而他则是先带着所有辅兵操练,顺带在宽甸一带设置关隘。五天的时间过去,孙应元成功抵达了宽甸,但与此同时、宽甸六堡的女真人也知道了数万明军抵达宽甸的消息。如沈阳城一样,很快就有人把消息送往了赫图阿拉和沈阳。对此、早就埋伏在宽甸和凤凰城的北镇抚司锦衣卫通报了孙应元,但他并没有管这群女真人。说白了、他本来就是诱敌,造成围魏救赵的假象,自然不可能将消息杜绝。眼下、他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偷袭赫图阿拉。不过……“这地方也太贫瘠了,估计是养不了多少人马……”宽甸一山林坡地上,孙应元皱着眉眺望宽甸的地形,这才发现,宽甸这块坝子,东西不足八里,南北不足六里。眼下这里的平原耕地已经开垦完毕,其余几个堡也是如此,这就代表这地方根本不用开垦了。但问题就是、这地方的人口问题。城中女真人有三成,汉人六成,朝鲜流民一成,这样的人口,一旦发生后金南下,估计城中的女真人会立马反扑。想到这里、孙应元对旁边的指挥使道:“命各卫军和辅兵营驻扎宽甸六堡,今夜通知,十日后迁移朝鲜、女真人南下镇江,将镇江一千户汉民迁移宽甸,再将所有田亩统计,随后均等发给宽甸的汉民。”“将军、恐怕这样会被御史所弹劾。”骁骑卫指挥使开口,不过孙应元却道:“御史不知兵事,难道你们也不知?有齐王和万岁在,你们怕什么?!”“末将领命!”听到孙应元都这么说,四卫指挥使纷纷作揖应下。孙应元见状、打马便返回了宽甸堡。也就在当天夜里,七卫军就给所有女真人和朝鲜人下了令,十日后迁移的消息。由于大军云集,不过两三千人的女真、朝鲜人没有敢作乱,老老实实收拾东西,十天后跟随辅兵营南下。在南下的路上,他们也遇到了被迁移北上的汉民。期间休息时、两方都在担心的询问对方的田地是否肥沃,粮食亩产多少,当地的生活习惯等等。在战争下、也有一部分女真人不愿意打仗,只想着老老实实耕种,汉人也是一样。战争不过是上层阶级发动的,却让他们底层阶级去送死……不少人一路哭、一路走,随后在抵达了目的地后,从当地辅兵营手中得到了当地的地契和田地。有的人不满意前人种的粮食,破口大骂,有的人则是看到了前人种的好粮,高兴的笑了起来。经过近半个月的迁移,宽甸的汉人数量达到了十成,而镇江当地的女真和朝鲜人终究是成了少数。事情稳定了下来、同时戚元功和戚元辅也分别抵达了凤凰城和宽甸。五月二十九日,返回京城的朱由检成功拿到了宽甸和镇江、凤凰城三地的黄册和情报,以及孙应元的手书。【宽甸六堡,共有汉民三千九百三十二户,口二万四百零二人,平田六万四千三百二十三亩六分,坡田七千四百二十三亩。】【镇江堡,共有汉民二千四百六十三户,口一万二千四百六十二人,朝鲜五百五十二户,口两千五百三十人,女真六百八十九户,口三千二百十三人。】【凤凰城未算,发田……】勖勤宫内的朱由检皱眉看完了孙应元的手书,其中镇江只统计了百姓,却没有统计耕地,想来是孙应元不想在这个时候触碰辽人神经。这样也好,目前大战在即,动了辽东的卫所田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只是……朱由检看向了旁边兵部送来了军报。【五月二十三,阿敏领兵六千围攻柳条寨,戌时三刻、柳条寨被攻破,守备曹文诏领溃败,领十余人逃往王大人屯,未至,王大人屯被破,无奈转而南下,投往辽阳。】“还好,他活了下来。”朱由检庆幸一声,没有想到阿敏会带六千兵马围攻五百余人的柳条寨。好在曹文诏突围成功,不然他要损失一员先锋大将了。只是柳条寨和王大人屯被攻破,这也就代表太子河以北、除了沈阳之外,再没有一座大明的城池了。想到这里、朱由检把目光又放到了孙应元的信上,随后将信合上,对一旁刚刚从南场回来的曹化淳道:“你走一趟,告诉皇兄,满桂可以动了!”“殿下您的意思是……”曹化淳眼前一亮,没想到一回来就能看到这样的好戏。而面对他的问题,朱由检则是站了起来,转身看向了自己身后挂着的辽东地图道:“命天津总兵孙应元、戚元功、戚元辅三人各领兵一卫北上赫图阿拉,剩余四卫七营继续厘清凤凰三城田亩。”“命辽东经略熊廷弼统兵两万支援沈阳!”“命辽阳总兵戚金提领四营兵马支援沈阳!”“命大宁总兵满桂,领羽林卫、统辖辽兵奇袭清河关!”朱由检不再收敛,目光如出鞘的宝剑般锐利:“这一战、要把他们打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