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集 夫差争盟(1 / 2)

 齐都临淄,宫殿朝堂。

齐简公接受大夫鲍息谏议,厚待伍子胥,报以战期,定于春末。

伍子胥告退,命儿子伍封拜鲍息为义兄,就此寄居齐国,改称王孙封,不许用伍氏之姓。伍封自然知道父亲用意,乃先与鲍息结拜,然后再拜父亲,涕泣送别。

鲍息遥望伍子胥远去背影,长吁叹道:子胥公存祀于齐,此番归国必死。

不料被伍封听见,泪如江河绝堤,不能遏止。

夫差以为伍员此去必死,便不待其归,祭师而行。

乃分兵派将,自领中军,使太宰嚭为副,胥门巢将上军,王子姑曹将下军,兴师十万,同越兵三千,浩浩荡荡,望山东进发。

中途遇到伍子胥回来复命,夫差大为惊奇,就命殿后。

伍员不从,称病先归姑苏,夫差亦不以为意。

齐将国书闻报吴兵来伐,传令拔寨往迎,至于艾陵(今山东泰安南)。

便在此时,水师来报:我军在琅琊港击败吴国大将徐承,吴师丢盔弃甲、沉船无数。

国书闻报大喜,便对诸将说道:吴军陆海两兵,已败一路;众将奋勇,必令其陆路军片甲不回!

夫差同时收到海军败讯,不由大怒,乃与诸将共约:来日决战,有胜无败,有进无退。众卿听我号令,闻鼓而战,闻金而进,凡后退半步者斩!

诸将声诺,须发皆乍,各怀必死之心。

誓师已罢,鲁国上将叔孙州仇引兵来会。夫差甚喜,赐以剑甲,使为向导先锋,离艾陵五里下寨,与吴军成为犄角之势。

一夜无话,来日传餐,两军出营列阵,各自队圆,就此交锋。

吴王列阵,叔孙州仇在前,展如次之,王子姑曹在后;使胥门巢率越兵三千往来诱敌,自与伯嚭引军屯于高阜,越将诸稽郢留于身侧。

齐军列阵,国书自领中军,陈逆为监军,公孙夏、公孙挥分领左右两翼,高无平、宗楼性各为左右先锋。

两军相合,各自奋力,杀伤相抵,不分胜负。

齐帅国书亲自执桴鸣鼓,悉起大军冲杀。

吴王在高阜处看得亲切,只以三队先后迎敌,自于高阜处按兵不动。激战半日,见齐兵十分奋勇,吴兵渐失便宜,乃命伯嚭引兵一万,先去接应,冲动齐军阵脚。

国书正欲分军迎敌,忽闻吴军阵后金声大震,钲铎皆鸣。齐人只道吴兵欲退,不料钲铎响处,吴王夫差自引精兵三万冲下高坡,从刺斜里直冲齐阵,将齐兵隔作数断。

展如、姑曹见吴王亲自临阵,勇气倍增,反身猛击,杀得齐军七零八落,顿时溃散。

战场上局势大转,展如就阵上擒了公孙夏,胥门巢刺杀公孙挥于车中,夫差亲射宗楼落马,齐军大败。齐军禁卫将领闾邱明见此,请主帅国书卸甲摘盔,以避敌锋。

国书叹道:主公将举国十万强兵委付于我,今败于吴人之手,我有何面目还朝?

乃解甲冲入吴军,为乱军所杀。闾邱明亦被鲁将州仇擒获。

吴军大胜齐师,诸将各自入帐献功。

齐将高无平逃回临淄,来见齐侯:我军中计遭败,主帅国书、上将公孙挥阵亡;大夫公孙夏、闾邱明被俘。十万之众,被擒斩不计其数;革车八百乘,尽为吴军所有。

齐简公闻报大惊,乃与田常、阚止左右二相商议,只得遣使赍持金帛,往吴军营中谢罪请和。夫差许和,主张齐、鲁复修兄弟之好,各无侵害;二国听命受盟,不敢违拗。吴王即命将公孙夏及闾邱明斩首,大会诸将;同时重赏越兵,先使诸稽郢带回。

夫差扬威齐、鲁两国,引军回至句曲新宫,西施迎入拜贺。时值新秋,桐阴正茂,夫差与西施登台饮酒,盘环数日,然后班师还国。

吴师南归未久,齐简公便生背悔,复出师伐鲁,欲雪败军之辱。

子贡使师弟冉有为将,率领鲁师与齐作战,交锋数合便即获胜,齐师再次惨败而还。

鲁国执政季康子亲往城外迎师,回城后宴请诸将,便于席间询问冉有。

季康子:卿乃儒士,用兵之法学于何人?

冉有:学于敝师孔子。

季康子大为惊喜,赞道:弟子如此,可知尊师之能。未知孔子如今何在?

冉有:今在卫国。

季康子:使如此大才在外多年,鲁国之也。

遂派人赍以厚币,往迎孔子归鲁,欲委以兵权。孔子不喜诸侯之间相互攻伐,遂以年老为名坚辞,但许以常备季康子军政顾问。

吴王夫差班师还吴,太子引留守众卿大夫出城远迎,齐声道贺,谀词如潮。

伍员亦在队列之中,但是一言不发,更不上前参拜。吴王还于姑苏宫中,升殿坐朝,先将伍子胥唤出朝班,冷笑责问。

夫差:国相当初苦谏寡人不当伐齐,今日寡人得胜而回。众卿皆建不世大功,惟国相独无,宁不自羞耶?

伯嚭与其同党闻此,俱都掩口而笑,故做姿态。伍子胥火撞顶梁,攘臂大怒。

伍员:臣闻天将夺之,必先予之;天将灭之,必先兴之。昔殷纣败亡,先伐东夷得胜,亦今日大王先逢小喜,而后将被授以大忧。臣恐今日小胜北齐,来日则将亡于南越也。

夫差愠道:相国专会败人兴致,着实可怪!

言犹未落,只听殿外道贺之声不绝,山呼“万岁”动天。

殿头官入报:越王勾践率领越国群臣,亲至姑苏来朝,并贺战胜齐国。

夫差大喜命入,勾践乃引范蠡、文种上殿,拜舞阶下,称颂不止。吴王赐命平身,分宾主之礼叙坐。越王命文种献上贺礼金币,吴庭诸臣,俱有馈赂,一个不落。

伯嚭大喜,向吴王奏道:越王只称颂我王之功,不提自己助兵之力,真乃忠臣。

吴王深以为然,遂命置酒于文台之上,请越王侍坐,诸大夫皆侍立于侧。

夫差:今日众卿雅集,可谓群英荟萃。传寡人诏命,太宰伯嚭治兵有功,赏为上卿;越王孝事寡人不倦,再增其国三百里,以酬助伐之功!

群臣:大王赏功酬劳,霸王之事也!

话音未落,伍子胥攘臂而出,高声疾呼:大王如此,是自投死路也!

夫差:相国何出此不吉之言:

伍子胥:呜呼哀哉!大王伐齐小胜,则刚愎自用,不纳良言,只听谮辞。如此忠臣掩口,谗夫在侧,邪说谀辞,以曲为直,养乱畜奸,将灭吴国,庙社为墟,殿生荆棘!

夫差:老贼多诈,实为吴国妖孽,且欲专权擅威,倾覆吾国。寡人以先王之故,屡加容让,不忍加诛,以致狂悖妄言,目无寡人。今大庆之日,卿可退而自思,无劳再见。

伍子胥狂笑:老臣若是不忠不信,不得为前王之臣!臣虽见诛,恐吴国随即覆灭,大王亦为奸人所掳。今便与王永辞,不复见矣。

说罢起身,拂袖趋出,毫不回顾。吴王手指伍子胥背影,深身打颤,怒不可遏。

伯嚭趁机献谄:臣闻子胥以子托于齐臣鲍氏,其叛吴之心,昭然若揭。

夫差闻言愈怒,乃摘下肋间属镂之剑,使人持之追出,以赐子胥,命其自刭。

伍子胥接剑在手,徒跣下阶,立于中庭,手指殿上夫差大呼:昔先王不欲立汝,赖吾力争,昏君方才得以嗣位。我又为你破楚败越,昌盛吴国,威加诸侯。今汝反赐我死,只恐我今日死,明日越兵便至姑苏,来掘汝祖坟社稷!

此言声如宏钟,殿上君臣皆闻,无不愕然变色。

伍子胥转身对家人随从:我死之后,可抉吾之双目,悬于东门,以观越兵入吴。

言讫长叹一声,横剑自刎。使者取剑还报,宝剑滴血在地,寒光四射。

夫差:相国临死之时,又说什么言语?

剑使:相国嘱其家人,命将自己双眼挖出,悬于国都东门,以观越兵入吴。

夫差大怒,亲自下殿,目视伍子胥尸首:老贼!一死之后,尚何知哉?左右,割其首级,悬于盘门城楼;将其尸盛以鸱夷革囊,投于江中!

左右:喏!

夫差:日月炙骨,鱼鳖食肉,骨变形灰,复何所见?

内侍奉命,遂割下伍子胥头颅,悬挂城楼;复将尸体装入革囊,掷入江中。

伍子胥尸体随流扬波,荡激崩岸。土人捞取革囊,埋于吴山,由此改称胥山。

画外音:关于端午节来源,从古到今,向有纪念伍子胥、屈原及曹娥等人多种说法。但由于伍子胥尸沉于钱塘江之事,比屈原投江为早,故有文献认为,中国端午节习俗最早是与伍子胥有关,而非屈原。另有一说,因上古时期黄河流域华夏族先人以龙为图腾,伏羲、女娲、轩辕等后人自称龙子龙孙,故于每年五月五日,举行盛大龙祭,称做端午节。

吴王既杀伍员,怒气稍息,乃进升伯嚭为相国。复欲增赐越国封地,勾践固辞不受。

勾践告辞归越,因思已除大患子胥,就此谋吴益急。夫差对此毫无防备,全不在念,只与西施歌舞升平,意益骄恣。

夫差欲图北上图霸,便在败齐还师次年,大发卒役数万,先筑邗城,复穿深沟,东北以通射阳湖,西北使江淮水合,北达于沂,西达于济。

太子友见此,将欲批鳞切谏,又恐触父亲之怒,故思一计,欲以讽谏使吴王感悟。一日清晨,太子友怀丸持弹,在后园林中穿行一遭,衣履俱被露水打湿,然后入于内宫。

吴王深感奇怪,问道:我儿因何认履皆湿?

太子友:儿游后园,见秋蝉鸣于高树,自谓得所。不知螳螂超枝缘条,曳腰耸距,欲捕蝉而食之;螳螂一心只对秋蝉,不知黄雀徘徊绿阴,将欲啄之。黄雀一心只对螳螂,不知孩儿挟弹持弓,将欲弹之。孩儿一心只对黄雀,又不知旁有空坎,失足堕陷,以此衣履俱湿,为父王所笑。(成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源出于此。)

吴王笑道:汝但贪前利,不顾后患,天下之愚,莫甚于此。

太子友:父王英明,见微知著。然天下之愚,更有甚者。鲁承周公,有孔子之教,不犯邻国,齐无故伐之,以为遂有鲁矣。不知父王悉起境内之士,暴师千里攻之,大败齐师。

吴王:我儿所说不错。

太子友:父王以为,自此遂有齐国乎?

吴王:难道不是如此乎?

太子友:儿臣以为,父王便如其黄雀,只图捕蝉,却不知越王将选死士,兵出三江之口,入于五湖之中,将欲屠灭吴国。儿谓天下之愚,莫甚于此。

吴王闻言大怒:此乃伍员唾余,寡人久已厌闻。汝复拾之,以挠我大计耶?出去!再若多言,非吾子也。

太子友悚然,认罪辞出,不敢复言。

转过新年,春来花开,江南一派花团锦簇。吴王设朝登殿,国相伯嚭出班进奏。

伯嚭: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夫差:何喜可贺?

伯嚭:徒吏昨日来报,邗沟开挖竣工,已经可以通航,北达于沂河,西通于济水。

吴王夫差大喜,于是下令:既如此,传我诏命,北上伐齐,观兵于晋!

命太子友与王子地、王孙弥庸守国。亲帅国中精兵,由邗沟北上,由江入淮。

大军北上,先会鲁哀公于橐皋,再会卫出公于发阳,更约中原诸侯,大会于黄池(今河南新乡市封丘县南),欲与晋国争夺盟主之位。

未料果如太子友所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越王勾践闻说吴王出境,乃与范蠡计议,立即大发举国精兵,习流二千人,俊士四万,君子六千人,共计四万八千之众,从海道通江袭吴。

越军先锋大将畴无余率领前队,先及吴郊,列阵挑战。

吴将王孙弥庸出战,擂鼓三通,两军对阵交锋。斗未数合,王子地引兵夹攻。

畴无余势单力孤,不由惊慌,急令回车欲走,不料因调头过急,以至马蹶车覆,就此被擒。越军溃败回逃,路上正遇到越王大队军马,报说败讯。

勾践大怒,引军齐到吴境,便命发动进攻。

吴太子友大惧,欲闭城坚守。王孙弥庸不从,非欲出师迎敌。太子友拗他不过,只得引众而出,使弥庸为先锋,自率中军继后,来迎越军。

两军对圆,越王勾践亲自督兵交战,范蠡、泄庸两翼鼓噪上前,势如风雨。

越国十年练兵,蓄势已久,弓弩剑戟劲利,又有范蠡、泄庸为将,势不可当。吴国皆是老弱留守,焉能抵当?只交锋一合,吴兵便即大败,如风卷残叶。

王孙弥庸为泄庸所杀,太子友陷于军阵,冲突不出,身中数箭而亡,部众大溃。

越王引兵直至姑苏城下,水师布满江面,紧紧困住,昼夜攻打。

王子地牢闭城门,依仗墙高池深据险而守,一面使人驰出北门,往吴王处告急。

勾践乃留水军屯于太湖,陆营屯于胥、阊之间;使范蠡纵火焚烧姑苏之台,大火弥天,累日不熄。可叹二十年繁华春梦,一朝化为灰烬。

周敬王三十八年,公元前482年。

孔子七十岁,众门人弟子齐来拜寿,济济一堂。

孔子在府中大张筵席,重登杏坛,抚琴唱曲,不亦乐乎。

因对众门人总结一生道:吾十有五岁,而至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今七十岁矣,可从心所欲,且不逾矩。

众弟子:夫子寿至七十,古来稀有,可喜可贺!

此年盛夏,吴王夫差与鲁、卫二君同至黄池,使人请晋定公赴会。晋定公知道吴王乃是有备而来,至此也不敢妄自尊大,只得应邀,与执政正卿赵鞅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