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若依国相,便当如何?
李斯:小不忍,则乱大谋。不如依前所议,按部就班,先平赵国,并报前番兵败之仇;然后将得胜之军攻燕,则必一举而下,且无后顾之忧。
秦王稍舒心中之愤,点头准奏。遂命上将王翦,调拨军马,再次伐赵。
秦王政十五年,大将王翦挂帅,合符点军,兵分两路攻赵。
王翦发令:我儿王贲何在?
王贲:末将在。
王翦:命你为左路主将,率三万大军,由邺地北上,渡过漳水,以向邯郸进迫。
王贲:孩儿遵命!
王翦:杨端和何在?
杨端和:末将在。
王翦:命你为右路主将,率三万五千军,由太原攻取狼孟,然后东进番吾,拊扣邯郸之背,与王贲前后呼应,两面夹击,不得有误。
杨端和:喏!
王翦:其余诸将,随本帅引领中军一万,以为合后。
诸将听命,于是秦军大出,东越函谷关,一路往东。
早有细作报到邯郸,赵王迁大惊,急命丞相李牧率军抗击。
李牧领命,点将出兵,与众计议。以为邯郸之南,有漳水及长城为依托,秦军难以迅速突破;遂决心采取南守北攻之策,集中兵力各个击破方针。
当即作出部署:司马尚何在?
司马尚:末将在。
李牧:命你率本部两万军,在邯郸以南布下寨栅,据守长城一线,不许主动出战。
司马尚:末将遵命!
李牧:众将官!随本帅各率本部北进,出击秦师!
众将:喏!
两军并出,在番吾附近相遇,各自列开阵势。
李牧督军猛攻,杨端和所率秦军远来疲惫,不堪一击,大败而归。李牧随即回师邯郸,与司马尚合军,攻击南路秦军。
秦将王贲闻知北路军已被击退,料难获胜,稍一接触,便即撤军退走。
番吾一战,赵国再次获胜,李牧复为赵国建树奇功。
但赵国此年发生旱灾,国内半数之地庄稼枯死,颗粒难收,由此人心惶惶。因军粮不济,赵军便不能穷追敌寇,只将秦军击败而已,未能予对方施以重创。
秦军两路攻赵就此失败,王翦只得尽撤上党之军,回国请罪。
秦王政闻讯,大吃一惊:万没想到,赵军竟还有如此强大战力;跛脚李牧,竟有如此高明指挥之才。老将军此前屡有大功于国,且此番损失亦不惨重,本王不怪。
王翦:谢主隆恩!
秦王:胜败乃兵家常事,老将军不必挂怀。再鼓余威,厉兵秣马,立功赎罪便了。
王翦:老臣遵命。
安抚老将已毕,为扭转败局,秦王政急召文武近臣,聚集咸阳宫中,商议对策。
李斯进言:依臣愚见,赵国今虽勉强获胜,实因杨端和轻敌冒进,未与南路王贲形成合击之力。今闻赵境全国大饥,国力不强,民心不稳,粮草储备不足,所损失兵力,也难以得到补充。其国中既无替补兵员,则能战之军久暴于外,必定将乏兵疲,难以持久。我军则后备充实,可再进兵,与彼相持。臣料一年之内,必能拖垮赵军,使其陷于饥馁。待赵军疲惫怠战,我可击其惰归,一战胜之必也。
秦王:卿计甚善,实乃妙策。
话音未落,又有一名大臣出班,宏声奏道:廷尉之论,乃是长策;臣亦有一计,可使赵王迁自去长城,我乃收不战而胜奇效。
众人视之,见说话者非别,乃是国尉魏缭。
镜头闪回,叙述魏缭来历。
魏缭,魏国贵族,秦王十年西入咸阳,拜为国尉,故称尉缭。向有大才,与李斯一起,同为秦王左右辅弼。尉缭刚到秦国,就向秦王献计,下说辞曰:
今以秦国之强,山东诸侯譬如郡县之君,无有能与大王相抗者。然在下所忧者,乃是诸侯合纵为盟,则智伯、夫差、闵王虽强,终必亡于群弱也。望大王不吝财物,用以贿赂各国权臣,以乱其谋略,间其君臣。如此不过损失三十万金,而诸侯则可尽数消灭。
秦王甚奇其论,句句打中心坎,于是言听计从。为示恩宠,秦王还让尉缭享受与自己同等衣服饮食,每次见其进宫,皆以师礼待之。
尉缭颇懂面相占卜,宴罢出宫,不住秦王为自己所安排豪奢馆舍,自甘住于郊野荒庙。
弟子王敖不解,问道:先生甘弃锦衣玉食,避居城外荒野,是何缘故?
尉缭:你非不知,是故意发问也。我观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我虽布衣,然见我常身自下。诚使秦王得志于天下,天下皆为虏矣。不可与其久游,得便自应远离。
十数日后,尉缭与王敖出离咸阳宫外,偶遇内史蒙武之子蒙恬。三人互视,惧各惊奇。尉缭见到蒙恬面相不凡,便即停下脚步,不由多看几眼,若有所思。
蒙恬却也作怪,急忙上前迎拜,更不多说,亲为尉缭牵马,请回自家府中。
尉缭不言不语,随其入府,及登堂入室,又故作吃惊,问道:少将军乃是上卿公子,将门贵胄,因何对我两个山村野夫,如此错爱?
蒙恬却不答言,双手延其上座,又入内更衣,出来后焚香再拜:先生若是山村野夫,则晚生乃是瞽目无知顽童耶!请师父慈悲,予以收录门下为徒。
王敖在旁,开口问道:你知道此位老先生是何人,便如此大礼参拜?
蒙恬不答,转身又对王敖拜了四拜,这才起身,命人献茶,自己恭敬侍立旁侧。
王敖:少将军此是何意?
蒙恬:两位仙师到我秦国,是欲相助秦王扫平六合,一统天下,非凡世之人也。别人不知仙师来历,晚生却侥幸识得,岂可当面错过?故此非要拜入门下,望乞二位仙师收留。
王敖:你倒说说,我师徒究系何人?
蒙恬:尉缭子者,实乃道祖老聃所传关门徒弟,函谷关令尹喜是也。当初精研仙师所遗五千言《道德经》,由此出凡入圣,虽历数百春秋,而容颜不老。又常改名换姓,在诸侯国游历,并代本门师弟鬼谷子王禅,在各国收揽门徒,以纵横捭阖,调弄乾坤。
王敖:奇哉,怪也!你这个娃儿,有些古怪。则我又是何人,你可知道?
蒙恬:你乃王敖仙师,尉缭子门徒,更是兵家派始祖,鬼谷子孪生兄弟。昔我秦国上将白起,今之老将王翦,赵国上将军廉颇,今之国相李牧,皆乃仙师之入室弟子。
王敖:咦?咦!你这小小娃儿,怎会有如此神通?真是奇哉怪也。
蒙恬:正如仙师所云,我一个小小娃儿,有甚神通?实是昨日已蒙王翦老将军指点,这才识破二位仙师尊颜。故不揣冒昧,欲求投入门下为徒。望乞收录,结草衔环难报!
尉缭半喜半怒:这个王翦,为老不尊,没大没小。竟敢私自泄我行藏,实在可恼!
王敖点头嬉笑,围着蒙恬转了两圈,复又摇头:我观你骨格清奇,正是我辈中人。但你命中多舛,平生不可为将。若非要为之,则必遭天遣,他日不得善终。
蒙恬见其话头松动,大喜过望,再拜说道:粉身碎骨,亦所甘愿!
尉缭子点头叹息:时也运也,数中早定,夫复奈何!
转头对王敖说道:此子不能习学纵横之术,只可领兵为将,你便收了他罢。
王敖点头应允:既是定数难逃,只得如此。听着!你跟我学习兵法,此事只你我及祖师三人知道,不可使第四人得知,我便收你。
蒙恬大喜,大拜八拜,站起身道:若是王翦师兄问起,弟子也说不得么?
王敖斥道:咄!你王翦师兄多大年纪?做你祖父,亦绰绰有余。我仙家辈份序论,岂是凡俗之人能理解者?若说出来,定必泄漏天机,坏我江湖条律。记住!你今后跟他同殿称臣,只以前辈待之,绝不可泄露同门师兄弟天机。若是违背,为师立取你性命!
蒙恬吃他厉言威吓,不由吐吐舌头:老祖休要吓我,孩儿遵命就是。
便命家仆设酒摆宴,款待二位仙师。王敖收了这位幼徒,也是心中颇慰,与恩师尉缭子相视一笑,严厉拘谨之态顿消。
当日宴罢,蒙恬挽留二位仙师住在己府,并请尉缭著书立传,将鬼谷门绝学留传于世。尉缭子道:你这小子,好大贪念!我恩师当年只留五千字真经,哪还有甚么鬼谷绝学?
王敖仙师:小子,不可隔代学艺,乃是本门规矩。你要学鬼谷门兵法,我来教你。你师祖懂得甚么?只会五千言《道德经》而已。
尉缭听罢,哈哈大笑,自入内堂,留下王敖在外厅传艺。两位仙师,就此住在蒙府。
自此以后,秦王嬴政多次求教治国强兵之策,尉缭多次拒绝,后来出走。
秦王大怒,便欲派人杀之。李斯苦求,并请王敖将尉缭追回,正式授以国尉之职。
尉缭因身负一统天下、救拔万民重任,于是就便首肯,愿意扶助秦国,入朝为臣。
闪回结束,复还秦廷,大殿之中。
秦王见尉缭进言,欠身以示恭敬,微笑问道:先生有何妙策,可以教我?
尉缭子:其实无他,只一小小反间计耳。
说罢,便由袖中抽出一片绢帛,上有数行文字,递于秦王。
嬴政看罢大喜:先生真有神鬼莫测之机,颠倒乾坤之能!寡人立即委人去办。
尉缭子微微一笑,施礼退班。散朝之后,秦王果然派出亲信,赍持重金珍宝,前往赵国邯郸,密访赵王迁佞幸之臣郭开,施展反间之计,欲假赵王之手,杀害李牧。又派大夫姚贾前往齐国,以重金施以离间,以断齐、赵两国之盟。
数日之后,姚贾自齐国回到咸阳,向秦王奏报:臣赍持重金前赴临淄,买通齐国权臣后胜,使其进言齐王建,已拒绝与赵国联盟,撕毁合约。
秦王大喜,由是厉兵秣马,调兵遣将,正式发起统一六国之战。
秦王政十六年,命咸阳令内史腾为帅,引军攻打韩国,先围南阳。南阳郡守不战而降,秦军兵不血刃,轻易得此重镇,韩国大门洞开,再也无险可守。
内史腾马不停蹄,引兵大进,韩王安大恐,急请割地求和。秦国同意议和,接受韩国南阳之地,以内史腾为守,屯兵驻扎。
魏国闻报,不甘人后,主动向秦国进献丽邑,以求缓兵。此时秦王政正调集兵力,准备向赵国发起总攻,不欲分散兵力攻魏,于是受其献地,许其请和。
秦军旗开得胜,东部通道完全打开。嬴政由此发布诏旨,命在国内全境展开大规模人口普查,令举国男子登记年龄,以便征发兵卒,为扩兵征战以做准备。
国之将亡,灾难必兴。是年赵国代地发生大地震,土地开裂大沟。自乐徐以西,北至平阴,台屋墙垣大半坍塌,数万百姓死伤,数十万灾民流离失所。
再一年,赵国境内又发旱灾,土地颗粒无收,全国大饥。
秦国间谍顿弱时在邯郸,乃造谣歌传唱:秦人笑,赵人号。以为不信,视地生毛。
赵人闻此,不知其意所指。然而未过数日,只见邯郸郊外田野之中,果然遍生尺许白毛。赵国百姓见之大恐,民心低落,人人自危。
秦王政十七年,内史腾率领秦军突然南下,渡过黄河,进攻韩国。
十万铁骑,所向无敌。秦师一举攻克韩都新郑,俘获韩王安,继而占领韩国全境。
画外音:韩国自西元前403年建国,至此西元前230年被亡于秦,存续一百七十三年,共历二十二个君主。韩国位于秦、魏、楚三大强邻之中,凭其强弓劲弩利剑,得以位列七雄之一,实属不易。秦国自此占领天下枢略要地,并在统一战争中,迈出至关重要一步。
秦国灭韩,遂在韩地设置颍川郡,建治于阳翟。
镜头转换,燕国既亡,复说赵国。
经过肥下、番吾两次大战,赵国虽然皆都取胜,但兵员损失惨重,军事实力丧失殆尽,已无力组织反攻,仅能退守邯郸,暂时自保。
其后大地震及旱灾接踵而至,更是国力大损,摇摇欲坠,不堪重荷。秦国间谍顿弱再以造谣生事,俾其国乱,急报咸阳,说赵国可一鼓而下。
秦王得报大喜,振衣而起:此番伐赵,必可雪我前耻!
秦王政十八年,赵王迁七年。秦王再命老将王翦挂帅,出兵伐赵。
王翦奉命,仍是兵分两路,自与王贲率领上党郡兵,直下井陉;使副将杨端和率领河内之军,进围赵都邯郸。
赵王迁闻报,再派李牧、司马尚为将,带领大军抵御。
李牧故技重施,再次深沟高垒,以疲秦师。王翦屡攻赵军不利,乃派人微服入于邯郸,催促顿弱急速用间,使赵国撤换李牧。
顿弱前奉秦王派遣,已在赵国公卿内部上下打点,并出重金雇人,在京效田野中遍插白茅,虽已惑乱民心,但尚未见奇效。此时见大将军派人来催,一时急迫,忽然想起一人。
王翦来使:将军立等回复,先生可有良策?
顿弱答道:有也。赵王迁身侧有一宠臣,名叫郭开,善于拍马奉迎,计无不售。因其眼中只认金珠宝贝,毫无忠君爱国之心,最易利用。怎地将他忘却?真是该死!
来使问道:可是当年坑害大将廉颇者乎?
顿弱答道:正是此公,尊使原来也知此人。
镜头闪回,十五年前。
赵悼襄王任用乐乘,代替廉颇主将之位。廉颇不满,率部将乐乘迫走,自己也因畏罪,逃至魏国。因居住魏国许久不得重用,又想回赵国,于是便遣心腹,往邯郸打点活动。
赵国因缺上将,赵悼襄王也想召回廉颇,便派使者前往大梁,会见廉颇,叮嘱使者暗中察看老将行状,观其是否还能为用。
郭开挟其私仇,向使者行贿,嘱其在赵王面前诋毁廉颇。
使者遂至大梁,会见廉颇。见其一顿可食斗米,兼十斤肉,不由骇然。廉颇为示老当益壮,酒饭已罢,然后披甲上马,驰骤如飞,着实不减当年之勇。(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