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慢慢流淌。</p>
摄像机架在会场中央，对准聚光灯的方向，打算将这一刻记录下来。</p>
学生们陆续登陆。</p>
只听叮一声，比赛拉开了帷幕。</p>
气氛有些压抑。</p>
身穿白裙子白丝袜的主持人走了出来，她的笑容大大的，对着身后六位评委鞠躬，“尊敬的各位领导，来宾，老师们，同学们，大家好”</p>
全场都很安静。</p>
那个主持人一看就知道是高中的学生，模样清秀典雅，将手臂举向身后，态度恭敬。</p>
“首先，让我代表国际双语中学的全体师生，对到场的各位领导来宾老师和同学们表示衷心的感谢和热烈的欢迎。下面，由我来介绍出席本次钢琴比赛的各位评委，他们是……”</p>
主持人滔滔不绝的介绍，坐在后面的，有一位是本校领导，一位是外校领导，两位专业音教，还有一位中国钢琴家，一位国外钢琴家。</p>
阵仗可谓庞大。</p>
赫连尹沉默地坐在台上，眼眸淡漠。</p>
比赛开始了。</p>
比赛方派出了两名成员，也就是导师，坐在其中两架钢琴上，规则为练耳与视唱，一人先弹奏，一人后弹奏，参赛的两校学生在台上凝听，谁听出音程节奏曲调调式调性节拍和弦连接多声部织体乐曲结构等，就可以走到前面的钢琴架上弹奏刚才导师的演奏的部分。</p>
说了这么复杂，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比谁的听辨能力和记忆能力强。</p>
很快，导师开始弹奏了，手指快速跃动，叮叮咚咚的声音不断四溢……</p>
键音刚落。</p>
于舟就笑着对赫连尹说，“是肖邦的升c小调圆舞曲。”</p>
赫连尹微微吃惊，“看来你练耳你也蛮有造诣的？”</p>
“略懂略懂，还好老师没出那么难的，只弹了前半部分，这个部分基本功到位的话，七级左右就能拿下来了。”</p>
“你水平似乎不错？”黑暗中，赫连尹笑着瞅他。</p>
于舟眼眸晶亮，“你知道了，我身体不是很好，所以闲暇时候都被家里报了各种兴趣班，除了运动外，我其实娱乐课都学得不错。”</p>
“果然是得天独厚的天才。”</p>
“没有啦。”于舟不太好意思，摸了摸鼻子。</p>
“不用谦虚，你看，别人还没走上去呢，你就猜出来了，等下要是没人上去，你会不会走上去？”</p>
“会啊，为校争光的事情，当然要尽一己之力了。”</p>
“嗯，好孩子。”</p>
他笑意腼腆，“听说学校游行的钢琴曲是你弹奏的，你的音乐天分也不错嘛。”</p>
“我还好吧，已经学了一年多了，多少是能掌握的。”</p>
“练耳程度如何？”</p>
她思考了片刻，回答：“呃……水平估计还可以吧，我也没跟人比赛过，所以不太清楚。”</p>
两人聊得愉快，冷不防赫连胤低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肖邦的升c小调圆舞曲么？听不出来琴就白学了。”</p>
“你也能听出来？”赫连尹的眼眸瞟了过来，明净中带着微微的笑意，“要不要出去艳惊四座？”</p>
“no，这种水平哥不屑。”赫连胤绷着下巴，表情不悦。</p>
赫连尹也不理他，继续观看比赛。</p>
整个会场都静静的。</p>
“是肖邦的升c小调圆舞曲。”黑暗中，有一抹娇媚的女音响起。</p>
人还没走出来，倒吸声已此起彼伏，看得出这人的名气很大。</p>
“是益信中学的厉雨。”</p>
“那个在去年比赛夺冠的天才少女么？”</p>
“没错就是她。”前座的同学不断窃窃私语。</p>
赫连尹三人听了，也饶有兴趣地望到对面去，怎么说也是同行，当然要关注一下了。</p>
远远地。</p>
对方观众台走出一个身影，那是个娇小的女孩，她一步步走到钢琴前，叮叮咚咚地弹奏起刚才的曲调。</p>
一曲终，掌声如雷。</p>
她弹得太好了，竟然没有一个音出错，要知道这种比赛是靠着听力和记忆力的，一般能听明白是哪首歌，但不一定能全部精准弹的出来。</p>
这人有几分实力。</p>
“厉雨的水平似乎比去年高了，不知道我们学校今天会不会被踩得很难看。”前座几个同学在窃窃私语。</p>
“别说了，我心里已经很不安了。”</p>
“就算不说结果也是一样的，有厉雨在，我们学校根本就不可能脱颖而出的，比了也是给她机会威风。”</p>
“尽力就行啦，就算输了，虽败犹荣嘛。”</p>
除了如潮水般的议论声，整个国际学校的阶梯静悄悄的，没人说话，也没人走上去。</p>
静默5分钟后。</p>
于舟慢慢站了起来，“看来我们学校是没人敢应战她了，让我来吧。”</p>
赫连尹让开了位置。</p>
他慢慢挤了出去，往台阶下走去，黑暗中，他的身影修长美丽，</p>
耳廓的议论声又一波来袭了。</p>
“这人谁啊？是我们高二的吗？怎么不认识？”</p>
“长得那么白，是黄种人还百种人啊？”</p>
“应该是白种人吧……”</p>
聚光灯下，于舟端坐在钢琴前，他慢慢打开了钢琴盖，弹奏起了肖邦的升c小调圆舞曲。</p>
他似乎忘记了什么？</p>
他忘记了汇报歌曲的名字啊</p>
这呆瓜</p>
令全校抓狂的拧住头发。</p>
可他又是那么地迷人，好像从风中飘来的精灵，落座在钢琴前，他的发色浅浅的，瞳孔浅浅的，折射在聚光灯下，恍如被光打成了透明的，有种童话王子般的俊美和矜贵。</p>
安静的会场只有悦耳的琴音在流泻。</p>
渐渐地。</p>
群众都入了神，不由重新打量起于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呆呆的男生，钢琴弹得还不错啊，竟然没有一个音符出错。</p>
弹完最后一个音，他优美的指轻轻划过黑白键，有种轻抚爱人的温柔味道。</p>
全场热烈鼓掌。</p>
连厉雨也不由愣住了，呆呆地看了他好一会，而后，平静的面容认真了起来，看了看导师的方向，“老师，请公布这一回合的输赢。”</p>
“请稍等。”</p>
导师说完，起身去请示后面的评审团，那些人陷在黑暗中，交谈了好一会，对着桌前的麦克风道：“这一回合，由于是厉雨同学先做出回答的，所以胜方为益信中学。”</p>
于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岔的样子，对评审团点了点头，“请演奏下一首吧。”</p>
于是导师的指又响动了起来。</p>
叮叮咚咚的琴声又一次侵袭全场的听觉。</p>
“是肖邦的黑键练习曲。”导师还没弹完，赫连胤已经轻松猜出来了。</p>
赫连尹讶然，“这么快猜到了？”</p>
“肖邦的曲就那么来来回回几首，但凡懂钢琴的，都知道的啦，不过这首比较难，导师估计不会弹一整首的，不然没十级造诣弹不出来的。”</p>
赫连尹更吃惊了，“如何见得？”</p>
“你忘了我从小是在英国学钢琴的吗？这只是中学生的比赛，不可能出到那么难的。”说到赫连胤擅长的领域上，他美丽的容颜上写满了骄傲，眯了眯眼，风致楚楚。</p>
他刚说完，导师也弹完了，确实是只有练习曲的前半部分，只要有八级造诣，就能弹奏出来。</p>
赫连尹觉得奇了，笑意盈盈，“看来你的练耳掌握得不错。”</p>
“那当然了，哥要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他神情傲慢，在黑暗中偷偷握住赫连尹的手，瞳孔流光溢彩。</p>
赫连尹一愣，想抽出手，却被他握得死紧，她只好无奈道：“快放开。”</p>
他不答话，也不放手，眼珠笑得狡黠迷人。</p>
“听见了没有？”她悄悄压低声音，老是在外面做这些事情，真是让人难为情啊。</p>
他还是不放，犹自笑得明媚灿烂，“怕什么，这里这么黑，又没人看得见。”</p>
“看不见也不能这样啊。”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其实她并不是那么抗拒的，就是觉得一旦妥协了，哥哥下次还会这样，所以不能对他放松态度。</p>
“就握一下嘛。”黑暗中，他的声音糯糯的，透着隐隐的撒娇。</p>
赫连尹忍俊不禁，低下头，也就由他去了。</p>
少年见她默认了，也就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温温的，软软的，像是一团没有骨头的棉花，他努了努嘴，“小尹，你太瘦了。”</p>
赫连尹莞尔，“那你就别握了，手放开。”</p>
“不啊，我要握着你的手，嘿嘿，你看比赛，快看已经到抢答环节了。”</p>
赫连尹的视线果然被转移，望着会场中央。</p>
“是肖邦的黑键练习曲前半部分。”聚光灯下，厉雨再一次抢答。</p>
全校哗然。</p>
这厉雨的耳也太牛了吧？每次都是老师刚落音，她就答出来了。</p>
于舟呆了一秒，眨眨眼珠，好吧，晚了一步。</p>
台上的同学又开始议论了。</p>
“这丫的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比赛啊？反应这么呆？”</p>
“不知道，不过他还挺有趣的，看得出琴技也不低，对应厉雨应该可以是有希望的。”</p>
仍然是厉雨先弹奏。</p>
她低下头，手指正要流动，于舟已唤住了她，“这位同学，能不能先让我弹奏呢？我很喜欢这个曲的。”</p>
他的眼珠柔柔的，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p>
厉雨仿佛被蛊惑了，愣了一下，点头。</p>
于舟于是微笑，纤长的指在黑键上快速流动，准确无误地弹出了黑键练习曲前半部分，所有人都对他的完美演奏嘘唏不已的时候，他的手指并没有停下，将黑键练习曲的下半部分弹了出来。</p>
身后评委的表情微微惊讶。</p>
国际学校里，居然还有这么出色的学生，这首练习曲前半部分是挺容易的，可要全部弹完就难了，比一般十级曲子要困难许多。</p>
于舟弹完呼出口气，笑容灿烂，“呼，好久不谈了，有点生疏了。”</p>
他表情自然，殊不知所有观众和评委都已经楞住了。</p>
厉雨也自然愣住了，有些不可置信得看着他，心想这人的水平已经达到十级了，她不是对手啊。</p>
犹豫了好半响，她终于弹奏起来，可手指明显停滞，心理上的气势已经低下去了一半。</p>
果然，前半部分刚弹完，她就变得吃力起来，额头上冷汗涔涔，最终，卡住了</p>
全场哗然。</p>
这一回合，于舟胜。</p>
厉雨心神不宁地左右张望，黑暗中，益信中学的方向走来一个窈窕的女生，她慢慢走进聚光灯下，干净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犀利，还有些看不起人的傲慢。</p>
“起来吧。”她对失败了的厉雨说，那表情，就跟看着一堆垃圾一样鄙夷。</p>
厉雨脸色惨白，唯唯诺诺的站了起来。</p>
怎么回事？</p>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p>
厉雨已是去年的冠军，而这女生却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难道益信中学还有比她更强的高手么？</p>
就在所有人不解的时候。</p>
厉雨失落地离开了。</p>
那女生慢悠悠坐了下来，明明是很优雅的动作，却阴冷得像一条的蛇，她微笑着，对呆头呆脑的于舟说：“我叫灵灵，你真有趣，我要挑战你。”</p>
灵灵的眼神很魅惑，就像即将要吃了于舟一样挑逗兴奋。</p>
两校现在一比一，还有四回合比赛，前三轮比赛为听耳，后三轮比赛为自由发挥。</p>
于舟若不想迎战她，也可中途换人，但他刚才已表现了十级水准。目测国际学校这方的实力，暂时没有人敢蠢蠢欲动，毕竟十级对高中生来说，已是神一样的存在。</p>
所有人都认可他了。</p>
在这样紧张兴奋的气氛中，于舟笑着回了一句，“我没什么趣味的，我比较呆。”</p>
灵灵的头差点撞在钢琴键上，这人说的是冷幽默？还是天生就这么呆啊？</p>
她狐疑地看了于舟两眼，嘴角一抽，“导师请开始吧。”</p>
远处的钢琴声响了起来。</p>
新的一波叮叮咚咚又来袭了，这次弹奏的人换了身后的外国钢琴师，曲调欢快的洋溢着，却没有之前的轻松。评审团见两方同学的水平高超，一致决定提高这次比赛的水准，那位外国钢琴师对于舟很有兴趣，对于挑战于舟的女孩就更有兴趣了，决定玩一把大的。</p>
国外钢琴师的曲音刚落。</p>
全场死一样静默。</p>
没多少人能听出这首曲子并弹出来的。</p>
灵灵却不着急，微微掀起眼皮看于舟，眼神魅惑，“于同学，我把机会让给你，你先来。”</p>
于舟谦逊微笑，“是野蜂飞舞，可惜我弹不出来。”</p>
全场震惊。</p>
居然是十大难曲《野蜂飞舞》。</p>
“嗯哼。”灵灵笑声轻快，“那该我演奏了。”</p>
她微微一笑，将手指放在钢琴键上，雪白的指上像是装了快力马达，不断叮叮咚咚，弹奏出了一曲令人拍案叫绝的野蜂飞舞。</p>
一曲终。</p>
全场面如死灰。</p>
四下一片安静。</p>
片刻后，才有人回过神来，惊呼道：“天呐，她竟然弹奏出来了”</p>
野蜂飞舞这首曲子排列在十大难曲里面之一，要十级以上的造诣才能弹奏得出，于舟的水平刚好保持在第十级，弹奏不出这样的曲目。</p>
不过他是个很谦虚的人，见灵灵弹出了这曲子，想必水平是很可怕了，白皙的面容上微微露出了崇拜，“你好厉害。”</p>
毕竟灵灵是高二生了，大了他两三岁，他对长辈一直很尊敬，凝视着她，眼珠闪烁，天真单纯。</p>
灵灵的笑容却有些嘲讽，手指状似无意地点开钢琴架上的麦克风，那个麦克风是弹奏的时候就开启，弹完就关闭的，她轻轻点开了那个开关，声音清脆。</p>
“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原来不过如此，手下败将。”</p>
话语经过麦克风的扩音，传递到现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灵灵就是这么狂傲的样子，赢了比赛还要羞辱人的，所以厉雨才那么怕她，战战兢兢地坐在位置上。</p>
全场的议论声又开始了。</p>
国际学校这边的学生都气死了，在黑暗中指名骂她，“这灵灵有必要这么狂吗？赢了就赢了呗，有必要这么羞辱人吗？”</p>
“家教不好吧，所以见人就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