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偷偷一笑，把手中的礼物放下，大步走进屋里，用自己的手蒙住了她的眼睛，憋着笑意说：“猜猜我是谁。”</p>
“哥哥。”她屏住呼吸，调整了下心里的激动，缓慢道：“别闹了，我正收拾东西呢。”</p>
“不好玩。”赫连胤嘟嘴，</p>
连胤嘟嘴，勾过头来，一双眼睛绚丽动人，仿若是对立着强烈阳光的镜子似的，明晃晃的，差点要把赫连尹的眼睛闪瞎。</p>
她惊喜地说：“换造型啦”</p>
少年的风格整体都被公司改变了，之前赫连尹看的是照片，并不知道真实的他美得这样惊人，黑玉般的发色下，他的肌肤白得恍如是透明的，眼瞳也恍如是透明的，深深地凝望着她，好似天神化人，不笑亦含情，含情而自威，美得叫人魂魄荡漾，心神飘摇。</p>
赫连尹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去了。</p>
“对啊，今年流行绅士，所以我又换造型了，好看吗”他笑着问，眼珠明露春晖般盈盈流转，却难分情绪，一段时间不见，哥哥越发变得深沉了，那双美丽的眼睛不再如从前般张扬恣意，变得千变万化，浅浓不定。</p>
“好看。”赫连尹由衷地说。</p>
“公司还建议我染一个外国人的浅灰色头发呢，他们说我的五官分明深邃，染了那样的颜色，不止可以衬托的我肌肤，还能再添时尚。”</p>
“其实我觉得黑色头发也很好啊，哥哥本来就是什么造型都能换的人，所以不必去跟着潮流走，而是让潮流跟着你走，用自己的魅力，席卷全球时尚。”</p>
“我也是这么想的。”赫连胤笑着说，把屋外的礼物拿了进来，“小尹，我给家里买了一些礼物，这个是妈妈的，这个是爸爸的，这个是宋姐的，这个给赫连涵涵吧，她现在住我们家里，不给她买的话，她到时候又抢你的，还有这个”</p>
他把一卷略旧的画作小心翼翼地放进小尹手中，“小尹，这个画你拿好，要小心一点，这个礼物是送给爷爷的，是齐白石的松柏高立图，爷爷最喜欢齐白石的画了，希望这幅画可以打动他，如果打动不了，就算了，别跟他多谈。今年我会晚点回去，预计在春晚那天，我一唱完晚会的歌曲就会连夜搭飞机回去的，你自己对付爷爷要小心一点，无论他跟你谈什么，你表面装作听了就好，别真听他的，知道吗”</p>
“你竟然标了这个作品回来”赫连尹微微吃惊，齐白石的画她还是知道的，他是近代最著名的画家，也是当代拍卖会场中价值最贵的作品。</p>
“重点不是这个啦，重点是你不能听他的话。”</p>
“这个我自然不会听的，但你标了这幅画，你到底是知道这画有多贵吗”</p>
“肯定知道啊，可是一般凡品能打动爷爷吗到底是一家人，能用和平的办法当然选和平的了，我这样做只是要告诉爷爷，我现在有能力了，就算他反对我们也没用，因为我不怕他给我断粮，我也不一定需要赫连家的权财，他恐吓我也没用。”</p>
赫连尹噗呲一笑，“闹得这么僵，真的好吗”</p>
“这还不是他逼的他让韩洛思过来盯着我们就做对了吗一家人有什么事也不摊开说，我们是受良好教育长大的啊，又不是活在封建时代，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私自掺和别人的未来，决断别人的前途还有婚事，这种作为让我太失望了，要不是看在他疼了我这么多年的份上”赫连胤剩下的话没有说下去，眼神暗了暗，有种莫名的阴鸷，“算了，他都是为了我好，我不应该对他带有这么负面的情绪的，尽管他不喜欢妈妈，但他是真心疼我。”</p>
所以那天他才会那么伤心，独自一个人躲在房中难过，那么爱他的爷爷，却亲自拿起了尖锐的利刃伤害他。</p>
不止爷爷，爸爸，妈妈三个人，赫连尹也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希望这四个人可以永远健康，快乐地相处在一起，假如爷爷不同意，他只能跟他跑马拉松战了，因为他是不可能放弃小尹的。</p>
年底的赫连家一直很热闹，今年却不一样，从高考的时候，林婉言的病就没有好转过，她长时间低烧，为了不让在外求学的儿子和女儿担心，她一直对他们宣称自己的病已经好了。</p>
这回要不是赫连尹回来过年，还不知道这件事呢。</p>
怎么会这样</p>
妈妈怎么会病这么久</p>
赫连尹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把行李丢下，快速跑到林婉言的房间去看她，宋姐却说林婉言已经不跟先生同房了，她自己一个人住在三楼的客房里养病，赫连尹浑身一僵，接过宋姐手里的药上了三楼。</p>
房间里的窗户都挂满了颜色深暗的窗帘。</p>
阳光很难打透窗帘照射进来。</p>
一室昏暗。</p>
名贵奢华的高软床上，林婉言安静地斜躺在那里，瘦骨如柴，她的脸白得像一张纸，身子轻得像一片枯叶，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把她从尘世中带走。</p>
赫连尹呼吸一窒。</p>
慢慢跪倒在林婉言床前，紧紧握着她的手，赫连尹的心里很不安，很不安。</p>
“妈妈。”这句话是她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来的，她心头酸涩，惶恐，沉重，几种复杂的情绪搅荡在她心中，令她呼吸压抑，心脏闷痛。</p>
林婉言的手被一握，挣开了眼睛，看见来人是赫连尹，竟露出了一丝虚弱的笑容，往日那张美丽的脸庞变得灰败苍白，竟像是一卷被褪掉浓重色彩的油画，空洞死寂，“小尹，你回来了。”</p>
“妈妈你怎么了”她忍住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问，这个时候她很想哭，但是她告诉自己不能哭，因为她还有好多问题要问妈妈。</p>
要问妈妈。</p>
“没事。”林婉言仍然是那副报喜不报忧的脾气，把赫连尹拉了起来，坐在她床边，才道：“你给我拿药上来了是吗那你帮妈妈把药碾成药粉吧，妈妈现在没力气吞药了。”</p>
“好。”赫连尹心中的恐慌在无限扩大，可是她却没有表现出来，强迫自己镇定着，将林婉言的药碾成了药粉，掺和在水中喂她喝了下去，而后，温柔地替妈妈顺了顺心脏，摸摸后背，体贴轻柔。</p>
林婉言高兴地笑了，“小尹，你真孝顺。”</p>
“妈妈，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跟爸爸分房睡了你是不是，是不是”这句话她无论如何都问不下去，其实她已经猜到了，只是她没有勇气问出口，妈妈忽然变得这么瘦，又低烧不退，这明显就是癌的症状啊。</p>
林婉言像是听懂了赫连尹的话，轻轻点头，避开话题道：“小尹，你成绩还好吗”</p>
赫连尹望着她，不忍心逼问她，只好点头，“妈妈，我的成绩很好，从来不挂科。”</p>
“妈妈就知道你是个很能干的孩子。”</p>
“妈妈”赫连尹眼眶通红。</p>
“小尹，妈妈知道你聪明能干，我的病，先不要告诉阿胤，我不想打扰他的事业。”</p>
赫连尹摇头，“妈妈，这个要求小尹不能同意，目前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假如哥哥知道你瞒着他，他一定会很伤心的，你已经瞒了我们一个学期，难道还要继续瞒下去”</p>
“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小尹我阿胜他”她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喘了好半天，才用力握住赫连尹的手道：“小尹，有些话妈妈现在不说，可能就晚了，但这些话妈妈只能告诉你一个人，小尹，你要认真听着。”</p>
赫连尹点头，再也忍不住，眼泪啪嗒一声，落在身下的蚕丝被上。</p>
“你觉不觉得爸爸常年都很忙碌，甚至很少回家其实赫连家的幸福一直都是假象，阿胜他，几年前在外面就有了另一个家庭，我和他也早已没有了感情，本来想等到阿胤大学毕业了在告诉他的，只是没想到，我等不及那一天了，小尹，你记住妈妈的话，爸爸没有做错，他很疼阿胤，要不是为了阿胤，他不会跟我扮演着模范夫妻的形象，他是一个好爸爸，等我走后，阿胤就只剩下爸爸了，我希望阿胤不要憎恨他，小尹，你要帮妈妈好好照顾阿胤，以后，阿胜会有自己的新家庭，阿胤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要好好照顾他，还有爷爷，万不可跟爷爷闹僵，虽然爷爷性格古板，但他是真疼阿胤的，爸爸有了新家庭，可能就顾不到阿胤了，他的未来，全部寄托在爷爷身上了，小尹，保护好阿胤”</p>
林婉言断断续续地说着深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这个秘密这样苦，这样重，赫连尹静静地听着，神色僵硬苍白。</p>
当天晚上。</p>
赫连家的人就都聚到了一起，不断有人进出林婉言的房间，安慰她，鼓励她，赫连爷爷也来了，他匆忙赶到港岛，没有看赫连尹一眼，沉默地坐在林婉言床边的位置上，紧紧握着手中的拐杖，面色沉遂。</p>
谁都不知道老人家在想什么，但此刻，赫连爷爷眼中确确实实流动着痛楚。他虽然不喜爱这个儿媳妇，但是这个儿媳妇却替他生了个最喜爱的孙子，这种感情是矛盾的，他即不喜她，又很担心她的病情，害怕她去了阿胤没有人可以照顾，这对年纪小小的阿胤来说，会是怎么样的一场打击</p>
赫连胤是在当晚凌晨2点赶到家里的，林婉言已经睡下了，他独自一个人跪在林婉言身前，背脊僵直，眼神失焦。</p>
“哥哥。”赫连尹的手落在他的肩上，她的指握得紧紧的，希望能给他一点力量。</p>
赫连胤回头看她，此刻的他，眼瞳暗黑得好像什么都映不进去，他没有说话，抿紧唇线，跪在林婉言的床头，如石雕一般，良久良久不动。</p>
赫连尹默默地站在一边陪他。</p>
幽暗的灯光下。</p>
赫连胤机械般地把林婉言的被子拉到肩膀的位置，轻声问赫连尹：“你知道妈妈得了什么病吗”</p>
他此刻的表情，成熟得让人陌生。</p>
赫连尹望着脸色苍白的妈妈，微点头，“宋姐说，妈妈几个关键的器官，都发现了癌细胞。”</p>
从前她觉得癌症好遥远好遥远。</p>
今天。</p>
却真真实实的发生在他们身边。</p>
让人措手不及。</p>
赫连胤身子一震，低下头去，似乎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他冰冷地坐在床边，仿佛没有任何温度，呆呆地看着妈妈消瘦的容颜，脑中一片空白。</p>
幽暗的灯光。</p>
两人都没有在说话，怕吵醒林婉言，他们沉默地守在床边，一步不离。</p>
第二天林婉言的精神很好。</p>
她摸着赫连胤的头发，说她想出去外面散散心。</p>
赫连胤重重点头，命人去准备车子。</p>
癌症到最后的扩散是非常速度的，一夜之间，就长满了身体内所有的器官。</p>
林婉言知道自己这是回光返照了，但是她很坚强，没有表现出什么悲伤的情绪，自己换了衣服，化了妆，穿上新年的衣服，名贵的鞋子，牵着赫连胤和赫连尹的手，到了街上散心，他们去了赫连家祠堂，去了山这些话出于何意，到底是在告诉她，还是在告诉自己但不管怎么样，哥哥能说出这样的话，证明他想开了妈妈的事情，不再颓废，不再悲伤。</p>
他说完，轻轻拉过赫连尹的手放在脸颊边上摩挲，似乎她是他有生之年，剩下的唯一依靠。</p>
－－－－－－题外话－－－－－－</p>
大家不要骂我，这是剧情需要，表打我我去哭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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