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敢谋杀你爷爷，把他关死囚牢里。我要杀一儆百，看谁还敢不——不把我当回事。”宫思博举手阻止，用力踹几下，可脚软趴趴不听使唤。</p>

黑漆漆的监狱，幽冷潮湿。监狱里很静，没有哀求之声，偶尔有铁镣摩擦的声响和狱卒“*（）**）&……”叽里咕咕的方言，声音浸染了狭长监狱中的潮湿沉重，瓮声瓮气。邱不言过了好大一会才适应周边的黑暗，强挣扎着坐起，每动一下，都有筋骨折断之感。他靠着墙，观察周边，就见旁边的狱室里坐着一个老人。老人披头散发，衣衫和胡须很整洁，眼神坚毅正灼灼地看着自己，气质与这里很不相符。邱不言断定自己被安排在这里必与此人有关。</p>

那人冷冷开口了：“我不认识你，你怎么会在这？”</p>

“你不认识我怎么了？这的人你都认识”</p>

“是，这里都是我的同僚，我们都是丹阳郡的官员，在这里等着被处斩。”</p>

“咳，我是倒了血霉了，就是喝个酒，一时冲动，和那个狗汉奸撕扯几下，他们就说我要谋杀重臣，要处死我。咳！”</p>

对面的狱室里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搭茬：“看来外面的人是都投降了，这里都能放外人进来了。”</p>

“中尉！”“中尉！”</p>

几个狱卒半夹生的汉语传了进来。一束亮光闪过，一个人影些微晃动，慢慢清晰。古秦端着粥点来到邱不言旁边的狱室前蹲下。</p>

“我说过我没胃口，你让他省省吧。”</p>

古秦压低声音说：“舅舅，您忘了我们的约定吗？您一定要保重身体，这个日子马上就要来了。”</p>

声音不大，但在没有杂音的狱室里，都听得清清楚楚。邱不言心中忐忑：看来这个人就是宫正了。那么古秦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明目张胆？别说这狱中可能有眼线，就是那狱卒留点心的也听得明白啊。心中立刻划狐，莫不是挖好了坑，等我们跳吧。</p>

邱不言警惕性提高数倍，俩手捯饬头发，继续顺着缝隙观察，不错过一个细节。</p>

古秦像喂孩子一样，盛了一勺鼓励宫正吃下。</p>

宫正吃了几口，推开餐盘：“你不是又哄我吧？”</p>

宫正指着其中一个包子说：“舅舅，有点热，慢慢吃。”说着，眼睛往邱不言的方向瞟，浅笑。</p>

宫正走了，好像没看着邱不言。他对门口的狱卒低声说：“好生伺候老爷，将来老爷想通了，有你们的好处。”</p>

“是是。谢谢中尉。”</p>

声音还是不大，但也足以让这里的人全听到了。</p>

“呦？双面卧底！难怪敢这么明目张胆。他到底算站哪头的？”</p>

邱不言再看这里每个人的眼神就充满了审视的味道。宫正嘴里嚼着包子走了过来，递给邱不言一个：“做个饱死鬼吧。”邱不言看出包子里有问题，就连忙道谢，接过来慢慢要下去，“嘎嘣”一个硬东西夹在两排牙间。邱不言假作若无其事，偷偷地把东西取出来藏好，那是谕令牌，是证明朝廷钦差身份的。宫正假装不知道，又拿出几个包子：“给那边的人传过去。”</p>

“这个谕令牌假不了。它是古秦送来的，那他是我们的人，没错！”邱不言心中高兴。</p>

邱不言想探知这里的水深浅，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故意长叹口气，烦躁地说：“这朝廷的军队说要来要来的，怎么还没动静？”</p>

“朝廷终于知道了！太好了，那么丹阳郡有救了。”对面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挤在铁栏上，情绪激动。</p>

“可不是嘛，我来的路上就听说了，今天说来多少人，明天说到哪哪了，说地有鼻子有眼的，我这都要走了，他们也没来，还摊上这么个事，真他娘的晦气！”邱不言越说越恼。</p>

另一旁有人哑着嗓子搭话：“外面也不闹成什么样了？”</p>

邱不言说：“还能什么样？都是咱们老百姓遭罪。听说那个费正雄在修个什么神秘宫殿，谁都没见着，也不知道在哪。”</p>

那人呜咽：“都怪老朽无能，瞎了眼睛，引狼入室。”</p>

“郡主不要自责了，如今是要想个办法出去，集合我们的人夺回郡城。”宫正道。</p>

“我们都身陷囹圄，哪有办事的人啊？”那人哭得更伤心了，上气不接下气。</p>

“您就是老郡主啊，失敬失敬。外面都传你死了，没想到在这碰上了。”邱不言说。</p>

“我还不如死了呢。”那人还在哭。几个人在一旁解劝。</p>

对面血肉模糊的脸狰狞起来，哇哇暴叫：“若不是他们使下奸计害我，我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一定要设法和外面取得联系。我若出得去，非将他们千刀万剐不可！”</p>

邱不言看着这个爱冲动的同僚，暗暗佩服他的忠正，想若人人如此，哪里会这么大个郡城就轻易丢了。但转念一想，根据自己的经验，那些最暴躁和最安静的人往往是有意隐藏身份，就又加了份小心。</p>

邱不言刚要试探此人，宫正插言道：“霍侍郎消消气吧，再说又遭皮肉之苦了。”</p>

“嗯——”对面的人虎着眼睛还在气愤。</p>

晨曦的光经过数次辗转反射到狱中，已是淡淡，“哗唥唥”的开锁声扰动了这一缕祥和。狱卒还有睡意，极不耐烦，一指邱不言：“你，他娘的给老子快点，我们主子叫你呢。奶奶的，快点，快点！”</p>

邱不言被推推搡搡，来到监狱外面一间禁闭室，这里的光线比狱中好很多，邱不言眼里一阵刺痛。过了一阵才看清对面坐着的正是宫思博，后面站着古秦和几名护卫军。</p>

宫思博看着他适应了，就说：“我昨天喝多了，和你起了点冲突。我不管外人怎么想，怎么看，我自认不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你现在向我磕三个响头道个歉，这事就算了了；若不然，你对面的这个人就是送你投胎的人。”</p>

“呸，你给我磕三个响头，再叫我三声爷爷，爷爷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你了。”</p>

“好生不识抬举，”宫思博的表情已经抽搐，转而幸灾乐祸，“也好，不差你一个，那等着明天和这群人一起上路吧。”</p>

“大丈夫生何欢死何惧？你给爷爷来个痛快吧。”</p>

“不识好歹，拉回去明日午时西城门下一同问斩。”</p>

宫思博突然间来找我是什么意思，邱不言被带回狱中的路上就反复咀嚼宫思博刚才那几句话，突然醒悟：道歉，你对面的这个人，我没道歉，那么对面的这个人就是送我投胎的人了。邱不言不寒而栗，真的是他，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才理解宫正多次打断他与此人交谈的苦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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