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松的依着她，离忧倒是大方的挪了一下与南嘱贴近了些，关切的问：“我记得刚才我的匕首是伤了你的吧”</p>
“小伤，不打紧。”他不以为意的回复。</p>
自小便上沙场，南嘱的身上何止百道伤口，这些的确当不了什么大事。</p>
离忧微叹了口气，沉声说：“你要是再晚一点遇见我，恐怕真的就被这山神留在这里了。你来的时候，就没有怕过吗”</p>
“怕，当然怕。不过我更怕找不到你。”南嘱说的是实话，他的身上背负着万千理国的子民，所以他不可轻易死去。但是他眼见了这山中地形复杂，猛兽险恶，那时他的确感到害怕，怕就此与她阴阳两隔。</p>
“南嘱，我不值得。”离忧轻声叹了一句。</p>
“你肯为了理国人以身试法，自然是值得的。”</p>
“那是因为我看淡了一切，觉得一命而已，没什么不能舍弃的。”离忧淡淡的说。</p>
“我还记得两年前，你快乐得让人羡慕。如今再相遇，你的愁绪不止多了一分。”</p>
“我也曾以为自己不会变。只是当周围重要的人全变了的时候，我也不得不变了。”离忧轻声说。</p>
南嘱笑了笑：“我倒是看不到你周围还有什么重要的人，既然都不在你的身边，你又何苦自寻烦恼。”</p>
“你为什么不问呢”离忧突然说。</p>
“问什么”南嘱疑惑。</p>
“我的心病究竟为何所犯，还有方才救我之人，你也不细究了”</p>
南嘱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与你相处不久，但也明白你的性子。你若是想说不等我问你就该说了，若是不想，我又缘何强迫你”</p>
离忧淡笑：“你可真够马虎，甘愿放一个不明不白的人在身边。”</p>
“哈哈仔细想来，我还真是如此但是人与人接触，总要有人先给予信任才是吧”南嘱随口一说。</p>
“是。但是每次都是你先给，总归有些不公平。”</p>
南嘱笑得更大声：“谁说不公平了若是我先给，所得之人心中必定内疚，到时为我所用之时便会比常人更加卖力些你可别以为我只有一身蛮力，论谋略，你哥哥未必能多胜我几分”</p>
“所以...反倒是我吃亏咯”离忧觉得好笑。</p>
“是。我从不做亏本买卖”南嘱得意的道。</p>
离忧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心中却是一阵温暖。</p>
两人如此又静坐了许久，突然，离忧轻叹了一句：“这种状况，恐是一夜都睡不了了。若是能有酒饮有东西可吃便好了”</p>
“谁说没有”南嘱说完果真从自己随身带的行囊里摸出了一袋烈酒和一些牛乳干。</p>
离忧摸索着接过，却将酒囊往外推了推：“这酒可不行，多喝一点我便要醉。”</p>
南嘱塞到她的怀里：“酒可暖身，反而要喝些。你的脚也不能行路，若是醉了反倒好，我直接背了你回去，还免得你路上聒噪”</p>
离忧嘀咕了两句，却不再拒绝，仰头喝了一大口，再将酒囊递给南嘱：“对饮才有意思”</p>
南嘱接过，喝下一口，那酒十分甘烈，从喉咙口一直灼到了胃中，却十分畅快。</p>
“唱首歌来听吧”他突然说。</p>
离忧说：“你可真有闲心，这种时候还想到这个。”</p>
“那是你欠我的，两年前便欠着了。”南嘱的声音沉沉。</p>
离忧怔了怔，她隐约忆起了那日，南嘱为她和紫玉践行。</p>
只是过了这样久，不想他还记得。</p>
离忧抬头望了望天空，浓雾遮住了一切，没有残月也没有阑珊的星子。</p>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她轻声开口，歌声在山谷中回荡。</p>
南嘱笑了笑，他安静的听着，时不时饮一口酒。</p>
虽然山中寒冷，子夜漆黑，他却淡然处之，觉得这是他所喝过最好的一次酒，听过最好的一次歌。</p>
等酒饮完，南嘱竟觉得不够，心中难受的想，为何当初不多带些上来呢</p>
“你小时候是不是也是特调皮的那种”离忧突然问道。</p>
“这个也字从何而来，你自己怕是如此吧”</p>
离忧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说：“小时父皇不太管我，母妃也宠我，还有哥哥，自是什么都让着我。唔...这么说来，那时才是无忧无虑呢不像现在...唔，你不许套我的话，我现在明明在问你快说说，你小时候是怎样的”</p>
南嘱弯起唇角，似乎能看见她撒娇的模样，觉得她此时又如同初见时一样的快乐，还是记忆中的那个九九。</p>
他默了一会儿，然后同她说起来，他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情，被骂的很惨的事情，许多许多，都是不曾同别人提起过的独自成长的苦和累。</p>
离忧十分认真的听着，时不时还问两句。</p>
南嘱第一次同别人说起这些，从来没有谁如此问过自己这些。</p>
对于理国的子民而言他便是支柱，大家都认为只要有南嘱在，理国就在他自小背负了太多，乃自天经地义的以为一句不说，只扛起这些才是他唯一要做且必须做的事情。</p>
而此时，他身边的离忧，没有将他看做一个君主，而是有血有肉的平常人。她想了解他的喜怒哀乐，想要分享他藏在记忆中的软弱和幸福。</p>
南嘱清清静静的说着，天上没有半颗星子，眸中却落满了灿烂的光。</p>
他以为，这样的一个夜晚比任何一个都要糟糕，却又因为有她在身边，又比任何一个都要美好而明亮，乃至终生难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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