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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弈之道,贵乎严谨。高者在腹,下者在边,中者占角,此棋家之常然。法曰:“宁失数子,勿失一先。”有先而后,有后而先。击左则视右,攻后则瞻前。两生勿断,皆活勿连。阔不可太疏,密不可太促。与其恋子以求生,不若弃之而取势;与其无事而强行,不若因之而自补。彼众我寡,先谋其生;我众彼寡,务张其势。善胜敌者不争,善阵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乱。夫棋始以正合,终以奇胜,必也。四顾其地,牢不可破,方可出人不意,掩人不备。凡敌无事而自补者,有侵绝之意也。弃小而不就者,有图大之心也。随手而下者,无谋之人也。不思而应者,取败之道也。《诗》云:“惴惴小心,如临手谷。”
语出《棋经十三篇》,述以对弈之法则和诀要。棋家有“金角,银边,草肚皮”之说,此为俗家攻守之常势,定式布局之准则,是为千古不变之至理。然则圣贤论棋,皆贵在夺势,夺占中腹之大势。中腹为天,但“天”势难测,若运子布局于起始,则空占虚势,不如边角之实,故无“一步登天”之法。然,棋为“天技”,有“仙棋”之誉,当有“登天”之法门,凡人不解,惟有仙家自知,当为化境之棋。
方国涣随了赵明风等人转过了几道街,最后来到一处深巷的一所宅院前,此时一老者正站在门前张望。赵明风上前施了一礼道:“余老爹,田叔叔可在家中?”那余老爹忽见了赵明风与寒文玉等人,不由喜道:“原来是几位大公子,里面请了,主人出去了,说是一会儿回来,各位厅中候了罢。”显是与姑苏四公子相识的。方国涣听说田阳午一会便归,心中自感踏实了些,庆幸没有扑空。
余老爹把几个人让进了院门,则见一处典雅的庭院,院中有树,树下有井,井旁置有石桌石凳,对面是客厅,两边是厢房,旁有侧门,通向后院,自给人一种幽静宁和之感。余老爹把几个人请进厅中坐了,自家便招呼仆僮煮茶去了。
寒文玉此时见中堂之上挂了一卷轴,上书一个特大的“棋”字,字形饱满欲凸,笔锋余处,又似有刀刻之痕,不由点头赞叹道:“好一个大手笔!此字可值千金。”接着对赵明风道:“闻此字为田阳午与徐井伦二人醉后合作,徐井伦书‘木’,田阳午书‘其’,可有此事?”
赵明风道:“不错,此字是他二人在碧瑶山庄内的一阳阁中,各乘醉意遣兴合写而成。”寒文玉赞叹道:“若不先闻此事,实难看出一字两人同书,竟然如此一气呵成,浑然一体,不留破绽,实为神来之笔!”方国涣闻之,也自暗暗称奇。
宋齐修这时道:“听说苏州城内有名的书画收藏家楚言河,当场欲以三百金收购此字,被田阳午先生一笑拒绝了。”寒文玉笑道:“那个呆子,所出的三百金连个‘棋’字的一半都买不来的。”
宋齐修道:“恐怕是田先生碍面子,不好意思卖的罢。”寒文玉笑道:“这其中的趣味岂是你能理会的,要知道,只有江南棋王家中才配挂此‘棋’字的。”田心广一旁似明白人道:“一个字能值什么钱,无非是徐井伦与江南棋王的名气大而已,人家是看中了他二人的名气,才肯出三百金买回家中充充门面,装饰些雅气的。”寒文玉笑道:“你田大公子在苏州城内的名气,并不比谁低多少,可没听过有什么人宁可舍几文钱来买你的字帖。”
田心广闻之,讪讪道:“寒兄笑我,我……我哪能与他二人相比。”赵明风这时笑道:“我等四人当中,惟文玉兄的诗文值钱,我三人嘛,身子骨值钱罢了。”寒文玉闻之,哈哈大笑,方国涣一旁也自偷笑了。
这时,忽听门外有一爽朗的声音道:“姑苏四公子同来敝舍,真是难得。”方国涣抬头看时,但见厅门外面站着一人,白袍方巾,腰缠玉带,五缕长须,二目有光,神态飘逸,清雅之至,端的是一位不凡之人。厅中众人见了各自一喜。
赵明风忙上前躬身一礼道:“小侄见过田叔叔。”方国涣心中惊讶道:“原来此人便是江南棋王田阳午,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好一个神仙般的人物!”此时,寒文玉、宋齐修、田心广三人各自上前见了田阳午,田阳午一一应了,见厅中还有一位陌生的年轻人,便道:“这位公子是……”
方国涣刚欲上前报名礼见,赵明风一旁道:“田叔叔,这是我的好友方公子,也是你们棋道中人,因慕田叔叔大名,特来请教棋艺的,还望田叔叔……”田阳午笑道:“明风公子引见来的必是高手,田某多日未与人弈棋了,手已痒得很,但与方公子杀上一盘就是了。”
赵明风闻之一喜。方国涣见田阳午如此豁达,心生敬意,忙上前施礼道:“在下不才,还请田先生不吝赐教。”田阳午见方国涣神清目秀,气质脱俗,心中也自喜欢,于是笑道:“好说,我们棋道中人,能有得棋下,就足矣了。”复请了方国涣、赵明风等人入座。
那余老爹见方国涣是来寻主人斗棋的,便上前对田阳午轻声道:“主人,可开始吗?”田阳午点头道:“既是明风公子介绍来的朋友,当是不差的,应该让这位方公子尽兴才是。”方国涣见田阳午果有大家风范,不以名家高手自居,心中更为折服。田心广、宋齐修二人,见田阳午这般爽快就应了棋局,相视一笑,暗自得意。
余老爹这时已把棋具摆好,田阳午便请方国涣于棋桌对坐了。田阳午平时与人对弈对都是走让子棋的,也是照顾对手的棋力,于是便道:“不知能让先方公子两子还是三子?”
方国涣棋家本性,倒也不客气地道:“在下不才,愿与田先生走一局对手棋,还请先生指教了。”方国涣知道,要想引起这位大名鼎鼎的江南棋王注意,也只有在棋上说话了。
田阳午此时一怔,没想到对方口气颇大,这是以前未曾遇到过的事情。赵明风、寒文玉等人也自诧异不已,没想到方国涣竟要求与江南棋王走一局对手棋,还以为自家听错了。
赵明风心中愕然道:“贤弟,你的棋上本事虽然大,可以胜过韩玉公这样的高手,但是今日的对手是江南棋王,棋上顶尖的人物,若走让子棋,倒有几成的把握,难道贤弟果真达到了韩玉公所说的那种化境无敌之棋了?”
田阳午不愧为江南棋王,此时哈哈一笑道:“好!好!方公子年轻气盛,有志气,田某倒真的希望能遇见一个对手。”言语间倒无蔑视之意。田心广、宋齐修此时大喜,自拉了赵明风道:“我等不便相扰,还请赵公子院中坐罢。”
赵明风知其二人用意,笑道:“二位请了。”然后各自知趣地退到了院中石桌旁坐了。寒文玉惑异地望了方国涣一眼,摇摇头,也自退了出去,余老爹复命仆人把茶端到院中,请四人用了。
田心广这时得意地对赵明风道:“赵公子,人可是你请来的,你可要对这位方公子独负其责哟!”赵明风笑道:“那是自然,赵某今日就出一千两,倘若输了,回头到金元钱庄取了便是。”田心广听罢大喜道:“好极!好极!赵公子可莫要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