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团长呵呵一笑：“好么，才十八个人，还得先给配上指导员。问题是咱缺的不就是这个么，报告往师里打了多少回，二连一连还指望不上呢，上哪给他捣鼓个指导员来。”</p>

政委看着苏青，反而认真点了点头：“看来你是真把九排放在心上了，这是个很负责的意见！这件事……我来想办法。”</p>

……</p>

一座四方小院，一棵皂荚树，一口漂亮的井，十多个伪军形象的战士正在院里忙着盖新房。</p>

大门外站着几个满脸鼻涕的村里孩子，扯着嗓子嘻嘻哈哈朝院里一遍遍喊：“丫头是叛徒，缺德带冒烟儿……丫头是叛徒，缺德带冒烟儿……”</p>

咣啷一声大门开，小黑鞋一尘不染，短绑腿别致捆扎，娇小八路军装系腰带，改裁的牛皮武装带斜过肩头经过小小的胸脯前，两只袖口挽了几挽露白，左臂扎了醒目的红袖标，上绣一个白色大字‘红’，没戴帽子，绕圈的红头绳紧紧束出两个小辫儿翘在风里飘，小眉毛拧成了倒八字，叛徒登场！</p>

“反了吗？啊？一群混蛋玩意！信不信姑奶奶我……”</p>

“叛徒！俺们不怕你！”几个孩子嘴上继续逞能，个个都在畏缩后退。</p>

“再敢说！”</p>

“你叛变了高连长，你就是叛徒！”</p>

“我呸！高连长，我说他是高王八蛋！”</p>

“她她……她骂高连长！扔她……”</p>

这几个痴迷高一刀的满脸鼻涕脑残粉当场捡了土坷垃朝小丫头扔，打得叛徒小丫头仓惶跑回门。</p>

吴石头从房上出溜下来，利落地抄起个大木耙子奔到丫头身畔：“俺给你开路！”</p>

小丫头甩着辫子里的土，耷拉着小眉毛：“不行，这几天不行，搞不好这就是高一刀那个王八蛋给我下的套……过几天再和这几个小王八蛋算账。唉——大门是出不去了，算了，爬墙吧。帮我把梯子摆上，别忘了先侦查一下墙外的情况！”</p>

“嗯！”吴石头严肃点头，扔了耙子急急去找梯子。</p>

一番话听得正在干活的石成差点从房上掉下来，什么是风云人物？这又是个多么险恶的江湖？</p>

……</p>

卫生队窗根底下，一头汗流浃背的熊坐在小板凳上，地上一个大盆里的绷带被他洗涮得满盆血红。</p>

小红端着器械盘子往手术室跑，经过时朝他喊：“骡子，西边那些伤员衣服你先帮我洗了，我现在得给周姐去帮忙。”</p>

罗富贵捞出血水中的绷带在大手里拧，苦着脸抬起头，看着小红的背影匆匆消失于手术室门口，正在琢磨着有什么好词儿能抒发一下此刻的感慨，身后的窗里又传来葵花喊：“骡子，骡子，进来把这个担架收了。骡子，听到了吗？”</p>

拽过一个空盆放下手里的绷带，罗富贵捶着腰站起身，疲惫晃悠进门。</p>

一个被砖块架成床高的担架上已经没了人，担架上的血还未滴净，侵染了大片，黏糊糊的。罗富贵直接在担架上坐了，深深叹口气，朝躺在旁边另一个担架上的人说：“胡老大，你杀过的人比我多，但是现在，我见的血应该不比你少了，哎呦我个姥姥唉，看啥都是红的……这个喜庆！”</p>

胡义睁开眼，歪过头，看了罗富贵一会儿，淡淡问：“你闻到了么？”</p>

没明白胡义什么意思，罗富贵皱了皱鼻子：“闻到啥？这里全是血腥味。”</p>

“很淡的香，它应该是‘忍冬’，春天才开的，偏偏叫忍冬。”</p>

罗富贵瞪着熊眼，怀疑胡义说胡话了，忍不住伸出他血红的大手想去触摸胡义的额头。</p>

“滚蛋！我只是证明，你见的血还是没我多。”胡义说完，朝罗富贵虚弱地笑了。</p>

“嘿嘿，我先歇会。胡老大，周医生要是做完了手术你可得提醒我一声。”疲惫的熊在胡义边这个血湿的担架上直接蜷躺下来，还没到一分钟便开始打鼾。</p>

窗外，扎着小辫儿的娇小身影拎着饭盒正在穿过操场，向这里走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