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冯夷者(1 / 2)

乱熠 在下风耳 0 字 2022-10-06

 正值七月,虽说暮晚,却也有些闷热。一路狂奔而来的柳承风已是汗流浃背,他蹲在护庄河旁,本欲下水冲个凉,讵料河中死鱼翻白肚,冒起丝丝恶臭,顿时间没了兴致。

等候有一会时间,柳承风还未见到去通报的那个护卫回来,等得有些不耐烦,于是便高声喊道:“嘿!人命关天的事儿,怎得这般拖延!还请快快请来决事儿的主来!”

护墙上的护卫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游巡。柳承风心想,我好心来报信,却遭这般冷落对待,也忒不顺心,看来向家庄该有此劫,罢了罢了,我自离去,让那老马夫自己亲自来说,恐怕那时你家小姐也遭贼人羞辱了。

想到这里,柳承风头也不回地便想要转身离去,他略微回头瞥了那护墙的护卫们,见是丝毫没有挽留意味,只是冷眼旁观,他兀自叹了口气,便顺着原路往南马坡方向走去。

走了有一阵路,后头突然传来阵阵杂乱的马蹄声,有人高呼道:“好汉!好汉!且留步!”

柳承风回首望去,但见七八匹黄骠马前后相继朝他而来,当首的那人年纪与他相仿,身穿翻领对襟窄袖靛青衣,脚蹬乌皮武士靴,腰间环佩玎珰,背负长弓,旁悬箭壶。其人相貌堂堂,眼如丹凤,眉似卧蚕,唇方口正,阔额系条二龙戏珠纹织锦抹额。

当首男子绕在柳承风前路,勒缰下马,朝着柳承风拱手道:“这位好汉,小可乃是向家庄少庄主,名士,字少游,这厢有礼了。听护卫所言,好汉有言舍妹如今有难,此事当真?”

柳承风心想我在那边等候时你不来,走来你又来寻,当下颇有怨言:“是也是也,这不瞧你们不信与我,小爷正要去让你家老车夫过来亲自作证,省得你们瞪眼睛拱鼻子的,瞧着甚是冒火。”

向士知道护卫们怠慢了他,也是过意不去,连连抱歉说道:“实乃庄内下人不知礼节轻重,轻慢了好汉,向某在此替他们谢罪了!若是得空时候,好汉如不嫌弃,可来向家庄稍作休憩,我自当扫槛以迎,大摆筵席款待贵客!”

话已至此,柳承风的气也是完全随风消散了,他知道当下救人要紧,便说道:“别好汉好汉的叫我了,不过是行人过客罢了,若不嫌弃,便唤我柳承风即可。你家老车夫叫我来报信,向家小姐在南马坡被劫走了。”

“什么!”向士难以置信地说道,“承风兄可知是哪伙贼人所为?”

柳承风想了想,摇头道:“这倒不曾听老车夫说起过。”

向士此人行事拿捏果断,毫不犹豫,他当即吩咐随从说道:“能在南马坡劫道的,决计是永定寨那帮人了!你等二人快快回庄调遣人马,往平望山方向去!我等众人当头先往永定寨去,倘若真是他们所为,定要让他们知晓,欺了向家庄的人,是什么下场!”

被点到的两个人共乘一马,火急火燎地回庄,柳承风骑上余下的那匹黄骠马,心想这位少庄主倒也是个爽快人,待人接物颇有分寸,措置有方。

柳承风骑马与向士并行,他偏头打量着这位少庄主,他刚才闻言后从容自若,也未透露担忧向家小姐的话语,以人冷酷无情的感觉。不过此时柳承风却察觉到,向士皱着眉头,紧咬着嘴唇,面露悲愤之色,又由于焦急,额上的汗渗透打湿了额带,不断地挥鞭赶马。

感觉到旁边并行的柳承风打量自己的目光,向士并未觉得有什么冒犯,反倒是友好地转头朝着露出笑容,柳承风自知不妥,报以歉意的回笑后,收回自己的眼神。

回过头后,向士面色又沉如潭水,与柳承风思量的一样,其实他并没有像表面那样沉稳似泰山,反倒是心乱如麻。他本生性好玩,好结识各方游侠,仗义行事,江湖中人多闻名来投奔。华平县中何人听了他的姓名无不竖起大拇指称赞叫好,又因其善于泅水,水性甚好,得了个“小冯夷”的美称。

不过小冯夷这几月来甚少下水,各类事项接踵而来纷纷扰扰,开朗的少年就此藏起了锋芒,行沉稳事,多了几分城府。

事由有三。这其一便是父亲卧床不起,群龙无首,庄内大小事情都落在了身为长子的他的头上,父亲病得突然,没有教授他怎样管理事务,向士只能是边学边做,终日劳累不堪。

其二便是交好的老郡守告老辞官,新到任的郡守铁面无私,一丝不苟,不曾与人行方便,他向家庄各处打点不成,诸事不便,收入便少,正巧撞上了加征收税、起建大运河的事儿,庄内一月前便开始入不敷出了。

其三则是近日传来的消息,这永定寨原先的首领半月前便撒手人寰,辞世前拔升了个亲近的小头目作新首领,貌似唤作程锡,是个凶狠的人。

本来永定寨内对于向家庄私自贩卖“向字旗”庇佑往来商客是颇有不满,觉得向家庄忒不公道,大家都是为了敛财吧,凭什么你向家庄要独吞贩卖旗子的钱,又断了我永定寨的财路!然而老首领和老庄主私交甚好,又惧向家庄同郡守的那层关系,于是便咽了这口气,见了面还是乐呵乐呵的。

老首领如此,旗下的大大小小的头目对向家庄不地道的做法或多或少都有些微词,特别是以程锡为首的小团队,仇视情绪最为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