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赵桓见了赵构一面,秦桧也在场。“不少人推荐你为安南大都护,朕深以为然。”“臣何德何能。”“安南初定,还需要你费心费力。”“臣不敢有懈怠,请陛下放心。”“秦相公。”“臣在。”“近日有些臣子给朕上奏札,议论储君一事。”赵桓随口说道,语气漫不经心。但是秦桧的心头却是一跳。秦桧说道:“不知是何人,敢擅自议论立储大事,当严惩不贷!”“先别想着惩罚,朕倒是觉得说的也有道理。”秦桧微微低着头,虽然看不见赵官家脸上的表情,却也感受到了赵官家语气中的认真。“是,陛下圣明。”“只是几位皇子都还年幼,这事朕有些为难。”赵构站在一边,仿佛在观望着后苑御池中夕阳下的莲花,一动不动。赵桓面带微笑地看着秦桧:“秦相公有何看法?”秦桧犹豫了一下,这一犹豫的时间,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一样。他鼓起勇气说道:“皇子们确实年幼,社稷又未真正安定下来,但是陛下还有康王辅政,臣以为这件事倒是不必担心。”秦桧这话说得很含蓄,但意思已经很明朗。这就是秦桧说话的艺术,总是在试探,总是不会将话说明,给自己留有回旋的余地。但是,说完后,秦桧手心和背后依然冷汗直冒。赵构一听这话,立刻说道:“陛下,臣只是安心地辅佐陛下,不敢有其他想法。”赵桓笑道:“九哥儿不必激动,秦相公说得未必没有道理。”“陛下垂怜,臣何德何能。”“走吧,陪朕喝一杯酒去。”就在赵桓给秦桧挖了一个坑的时候,远在东北的高丽,也给大宋挖了一个坑。其实要谋划安南并不容易。下面许多人都在一个劲儿地给赵构争取各种权力。可问题是,如今的大宋,待在关键位置的人,都不能像过去那样吃干饭,必须得拿出点真本事来的。否则年终考核,分分钟被刷下来。还有一大堆谏院和御史台的官员,天天盯着你,恨不得你晚上跟小红还是小蓝用了多大力气都给你记录下来。虽说位高权重了,但这日子就他妈的不是正常人能扛得住的。赵构心里自然也是犹豫的,看似机会,万一没做好,也是个坑啊!不过接下来赵官家的一席话,也让赵构放心了许多。赵桓说道:“安南有大片田地,急需要从南方移民一批百姓到那里,这些恐怕并非吴璘所擅长的,还需要九哥儿你来主持,朕还是那句话,你提策论,只要合理,需要的经费尽管开口,朕只对你有一个要求,完成任务,完成任务,还是完成任务!至于你用什么手段完成,朕不关心。”“多谢官家垂怜,臣不会让官家失望的。”离开皇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赵构与秦桧一同出的宫。他们都喝了点酒。秦桧扶了扶帽子,用长袖擦掉额头的汗珠。在宫门口等候的下人,送上来了“冰团冷元子”,也为康王准备了一份。这种冷饮在东京城十分常见,也是宋人夏季经常消费的,有点类似于21世纪的鲜芋仙一类的甜品。赵构尝了一口,说道:“味道与过去的不太一样。”“殿下过去经常吃吗?”“小时候喜欢吃,会让人出宫去买,许久没吃过了。”“味道不太一样,可能是放了一些椰子汁。”“椰子汁?”“我听闻去年钱喻清就在南海组建许多海船,与琼州一带有密切的商贸,椰子就是其中之一,大量椰子上海船,沿着海运进入东南,从东南抵达东京。”“原来如此。”赵构点了点头,“看来南海之地,比我们想象的要丰富许多。”“确实如此。”秦桧也不得不承认。大宋朝目前的主流还是认为那里是荒芜之地,但估计在不远的将来,介绍南洋风土人情和特产的书籍将会普遍问世。甚至可能还会伴随着丰富的地理知识。“我听闻,东京大学有一些学生私自南下,去考察那里的地貌和风土人情了。”赵构说道,“钱喻清在杭州培养的杭州海事大学,就有不少人做这种事。”赵构说这话,明显是在给秦桧施压。但大家都是聪明人,没有把话说太直接。“殿下现在也可以资助一些年轻人南下,去交州考察,甚至我以为,可以派到琉求去考察,去南海诸国去考察。”赵构没说什么。但现在权力核心圈的大佬们,都意识到了南海这块大宝地,不仅仅能有巨大的商品进到大宋,海线搭建好了,大宋内部还将有远远不断的商品可以出海。秦桧晚上回到家中,王氏还没有睡。“出事了。”王氏看到秦桧第一句话就说了这样一句。“何事?”“我们的货被扣押了。”“被扣押了?”秦桧愣了一下。“送到在高丽的货。”秦桧疑惑道:“我们有跟高丽做买卖?”“有,这些事都是我在打点,之前韩世忠收复了复州,建都里城,我就安排人开始从登州做海贸,但这些只是生意上的买卖,我没有跟你提及。”“有多少货?”“价值三千贯。”“才三千贯而已。”秦桧不以为然。“但高丽为何会扣下我们的货物?”王氏说道,“按理说,其他宋商的货物也会被一并扣下来。”王氏这么说,秦桧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是啊!王氏私下跟高丽做买卖,这下面的关系自然是打得非常硬了的,连当朝执政家里的货都敢扣,其他商人的货就更不必说了。“不应该啊!”秦桧脱掉官服,思忖起来,“高丽现在在都里城驻扎了一部分兵力,协助我们,而且年初陛下答应对高丽全面开通商贸,高丽应该对我大宋感恩戴德才是,怎会扣押我们的货物?消息可靠吗?会不会是海盗所为,传到你这里,就变成了高丽人扣押了?”“绝不会,我的消息来自好几个不同的人,都说是高丽人所为。”秦桧想了一下,说道:“此事先不要声张,也就是三千贯的货物而已,万一被人知道执政家里私下与高丽有商贸,授人口实就不妙了。”“总不能不要了吧?”“等消息,若是高丽真的在玩什么小动作,很快消息就会传来。”王氏叹了口气,说道:“只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