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兀术站出来,他说道:“兵家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首先我们必须承认一个事实,现在的宋国,已经不是八年前的宋国,宋军实力大增,但这只是表象。”众人看着这位年轻的金国新贵,宗翰被打败,宗望病故,兀术在这一次南下救援,趁机掌握的兵权。他干掉了宗磐,对金国国内各方势力采取了怀柔政策。甚至他表面上向完颜亶请求,赦免了宗翰的战败。这无疑缓和了金国国内最大的矛盾。现在,兀术集军权、行政权和财政权于一身。名义上完颜亶是皇帝,实际上兀术已然成了金国朝堂的掌权者。兀术继续说道:“如果宋军能赢我们一两次,可以说是运气,也可以说是我们发挥时常,但这些年,宋军赢得颇有些频繁,就不只是宋军本身实力加强这么简单了。”兀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要说第三次宋金之战,他金兀术领着精锐一路南下,势如破竹,一口气直接干到东京城下,何等意气风发。后来被赵官家在东京城下面打了个埋伏,狼狈北撤。再说第四次宋金之战,他又领十万大军走东线,抵达徐州。原本打算击穿大宋徐州后,直入两淮。没想到被岳飞打了个大崩溃。按理说,兀术是没脸总结这些的,毕竟他自己都吃了两次败仗了。可谁让这些年,金国吃败仗的将领越来越多呢?不仅仅完颜撒离喝那种能打的被先后多次打哭,连银术可这种小战神级别的将领都被打败,最后宗翰也来了个大溃败。比烂嘛,我兀术还是很牛逼的!宗干问道:“魏王的意思是,宋国其他方面也更强?”“没错!一两次可以靠主将个人的能力打赢一两次战争,但如果背后没有一个强大军政体系的支撑,根本不可能支持宋军多线作战,要知道,宋国不仅跟我们打,还跟西夏打,数次击败西夏!如果都是巧合,那也太巧合了!”兀术这番话确实很客观了,没有再像过去那样轻视大宋。老实说,金军在过去这些年,输掉了好几场原本可以不输的战争。他们输的最大一个原因是对宋军的轻视。这种轻视是建立在靖康元年和靖康二年在大宋境内获得的巨大的战争成功的基础上的。那种只要你一出兵,数千人马击溃十数万宋军的场面,在靖康元年和靖康二年反复上演。大宋最能打的三大将门全部被金人不费吹灰之力干掉。这种成就感,换做任何人都会膨胀。人都是要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的,直到认清现实。能够认清现实还有救,许多人是宁愿沉迷在傲慢带来的虚幻快感中。“那是什么支撑起宋国如此强大的军政呢?”完颜亶问道。兀术说道:“是赵官家的新政。”他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沉默下来。这是许多人不愿意提及的。“我记得赵官家在七年前写过一篇《论宋金之战初期》,我们都知道这篇文章,赵官家指出,宋金之战将进入持久阶段,我们无法吞并宋国。”兀术旧事重提,以前提及这篇文章,会有不少嘲笑的声音,但是现在再也没有任何嘲笑了。有的是笼罩在心头的震撼。因为这几年,局势就是在按照赵桓所预言的在发展。这实在太可怕了,这是诛心之论啊!“起初,我们嘲笑赵官家的言论,嘲笑赵官家的新政,现在,我们为此付出了代价,接下来,我们必须正视赵官家的新政,必须向我们的敌人学习。”“魏王,你说向我们的敌人学习,难道你要照搬宋国的制度?”宗干问道。“不,宋国的制度未必适合我们。”兀术摇头,他抛出另一个问题,“你们想一想,为何宋国百年来,都无法击败辽国?”“因为历代赵官家一个比一个怂。”完颜宗隽说道。这种是完全不懂政治和治国的人说出来的。“之前的历代赵官家虽然没有出现强势君王,但宋国的臣子们却不容小觑。”宗干说道,“国与国打仗也更不是靠个人的勇就能成事的。”完颜宗隽说道:“若是我,便将都城迁到河北三镇,将兵力云集于此,与辽国正面打,不信区区辽国还对付不了,那些个赵官家就是在安稳窝里待久了的。”兀术有点后悔没有宰了完颜宗隽这个蠢货了。兀术说道:“宋国迁都河北,用什么来保证京师粮食和商品供给?”宗隽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实际上,一头猪都知道长安和洛阳有可守之险,但为什么大宋朝历届很少有说要迁都长安的?因为长安已经凋敝,河运堵塞,迁都到那里,京师的日常生活都不能保证,还拿什么养兵?“宋国一直无法击败辽国,是因为辽国的内制是历代最成功的,契丹人与汉人共治天下,相互融合,相互依赖,既有中原王朝的稳定财税、工艺和人口,又有契丹人的骁勇和战马。”接下来,金兀术说了一句关于这个时代非常深刻的话:“当中原的帝制与游牧结合后,就变得异常强大。”宗干有些惊讶地说道:“你认为我们也应该学习辽国,采用多种制度相结合?”“没错!”兀术说道,“我朝有近六百万汉人,汉人的统御之术极其精妙,不仅能稳定内政,还能扩充人丁,积蓄力量,快速恢复国力。”“那你想如何?”“在南京设立南面官,专门统御汉人,在上京设立北面管,统御契丹人和渤海人。”“你是不是想说,南面官都委任汉人?”“不,燕京设立最高政官必须是我族人。”兀术说道,“并且,全面推行汉化。”“我反对……”完颜宗隽立刻站出来。“你反对无效。”兀术冰冷的目光扫过去,吓得完颜宗隽立刻缩了回去。兀术又说道:“我朝如今正面临关键时刻,必须开始改制,如若不然,祖宗基业将毁于一旦。”完颜亶点了点头:“全凭魏王做主。”其他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还有一件事,至关重要。”兀术又说道。“何事?”兀术说道:“撒离喝说,他在河东与宋将吴玠交手的时候,吴玠只用了半天就攻下了定襄城,后来我派斥候到府谷、定襄先后暗查过,据说宋军军中出现了一种威力极大的投石机,前日又有人在溃败的兵丁中询问过,证实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