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的夜空覆压天穹,只有极远处的天际浮现出一点金色的光辉。那金色的光辉缓缓升起,撕开了漫漫长夜。
慢慢的,金色的烈日自天之尽头浮现出来,违背常识,扭曲了定律。
衪与此刻,与极夜降临!
略显黯淡光辉照耀下,大片的雪白之上,那个人形坑洞是如此醒目,像是坠落在白纸上的墨滴。
渐渐的,那点墨滴动了下,自雪坑内首先探出的是漆黑的头发,温驯的趴在头顶,随后是一副清秀的面庞,深褐色的眸子中充满了疑惑。
莱栖慢慢的自地上爬起,低头看着沾染在青色衣袖上的雪屑,袖口处的银色纽扣镌刻着漂亮的花纹,隐约映照他如今的模样。
一个人类,莱栖.霍曼。
淡青色的长款风衣,内里衬着米色长袖,下身则是修身的灰色马裤以及中靴。是的,这就是如今莱栖的衣着,而那厚实的长袍、兜帽、带着绒毛的兽皮靴子好似是在梦中出现的一般。
愣了会儿,莱栖在身上摸索着,终于,在风衣一侧那宽大的衣兜中,那本笔记就塞在那里。
打了个响指,一团光辉在晦暗之间亮了起来,照亮了他身旁的小片区域。
莱栖伸手翻动着笔记,书页哗哗作响,记载着这段史诗之旅的文字不断翻过,在最后的位置,错乱的字迹破碎不堪。
只是,不知为何,莱栖觉得自己能清晰认出那些不成样子的文字。
...我焚尽了最后一卷被单,以求获得温暖。海萨渐渐沉睡,极寒也因此衰退,但这死寂依旧如此可怕。不过,在逐渐黯淡星辉的庇护下,我终于离开了那座禁区,离开了那冰的神国。在我面前的便是南之极,真是美啊!就像是整个世界完全展现开来,可是,这景象不应只有我一人看到。...
愈往后翻去,字迹便愈发混乱破碎,可以想象康洛斯当时的状态,正一步步坠入死亡的深渊。
...一队黑白相间的绅士,有些可爱,如果大祭司在的话,可能会跟着它们追个不停。毕竟,记录也是旅途的一部分。只是现在,我太冷了,生命似乎如实质般的流逝...
...这羽毛笔也应该算是非凡物品了吧,但在这寒冷中,连它都要承受不住了,柔软的绒羽像是刀锋一般,锋利但脆弱,装在衣袍内都会不小心折断...
再往后面,那些文字便戛然而止,只有几点晕染开的墨滴溅在纸上,好像那只羽毛笔确如记录中记载的那样,已经全部破碎,中空的羽毛管也再无力约束固结的墨汁。
莱栖不停的往后翻着,但直至最后一页,只有空白。
古朴的纸张上,空无一物,一如莱栖面前蔓延至天际尽头的无尽白雪。
夜色笼罩,除却那点飘摇的微光,便只有身后地平线的尽头晕染着光辉,看完这些,莱栖显得有些沉默。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但毫无疑问的是,这里就是南极大陆,也就是旅途的终点。
他抬起头,至黯的夜空中,南晨远比之前璀璨,银色的星光弥散,像是要与月亮争辉。
想到这里,莱栖低头打量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是他在夜狩部族时穿的,虽然那里也临近冬日,但与南极或是海萨禁区相比,还是显得太过温暖,以至于他的衣服也颇为随意。
只是现在,莱栖低语着,“为什么,感受不到寒冷?”
莱栖向前走了两步,脚下的细雪被压实,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这都证明着这的确是真正的雪,是凝固为实体的寒冷。
此刻,远处有一股风适时吹来,卷携着雪与寒。
往常遇到这种情况,莱栖都会裹紧长袍,但那股寒冷还是会渗进衣袍之内,如同利刃一般剜去温暖。而现在为了验证自身的状态,莱栖将笔记塞回衣兜中,半敞开风衣等待着。
意料中那如刀锋半的寒冷并未出现,虽然还能感受到一丝凉意,更多只是像秋日的微风罢了。
这一刻,莱栖终于确信自己依旧身处心灵的世界,虽然有些不同。同时,长时间与克伊诺交流,有关心灵方面的表象,他也不算一无所知。
首先是笔记上并无记录,自己不再是“康洛斯”,这也就意味着自己并不在那段旅途之中,唯一的解释是自己踏入了另一座心灵的世界。
而在这个世界,自己也并未接替任何一人的形态以及名讳,而是以莱栖的身份进入的。
就像是行进在两条轨道之上的火车,莱栖能隔着窗户看到另一辆火车那斑驳的外壳,车厢中众多的旅者,眼睁睁地看着浓厚的黑烟在风中消散。但却永远无法真正进入那里,刚刚的微风也不过是轰鸣的汽笛罢了。